聂玄没容她说完,便牵着她往寝殿走,待进了寝殿,屏退了下人,才伸手把她抱起来,轻柔地放在榻上。
他动作温柔,眉目中尽是疼惜,蒋明珠悄悄握住他的手,轻轻碰了碰那裹着的纱布,低声道:殿下,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心了,对我们的孩子不好?
聂玄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心里还是有点介意蒋明瑾方才说的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微一凝眉,看进她眼里,认真道:金刚怒目,才能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降服四魔也是为了普度众生,这世间有善恶,惩恶也是扬善。沈策那样的善心,是用别人的不幸堆砌起来的。比起那个,我更希望我的妻子有真正的大慈悲,不欺善,更不纵恶。你做得很好,我儿子知道了,也只会觉得骄傲。
他说到最后,便笑着摸了摸蒋明珠微微隆起的肚子:对不对,儿子?
殿下蒋明珠只觉得心里豁然开朗,忍不住笑了笑:殿下,能遇到你真好。
这个男人心性坚韧而笃定,认定了的事就不会迷惘。宠着她护着她,却并不是把她当做附庸,而是牵着她,引导她,护着她成长。何其有幸,能有那样的机缘巧合遇到他。
聂玄一扬眉,似乎对她的话很是受用,低头亲了亲她:好了,去睡吧。
殿下?蒋明珠看他亲过自己竟复又起身,不由奇怪: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这么长功夫,王忠思估计把绣房里外的地都翻了一遍了,我过去看看,聂玄看她也要跟着起身,立刻把脸一板:你不许去,听话。明天再处理这事。
蒋明珠确实是累了,见他一脸不容反驳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殿下也早些回来歇息。
聂玄这才满意,俯身亲了她一下,转身出去。
绣房里还是灯火通明,聂玄一进屋就看到王忠思拿着一副字出神,走近了一看,竟是自己写的那副百寿图。
今日的事都因为绣这百寿图而起,聂玄只要想到这桩事原本是冲着蒋明珠来的,就还觉得心惊胆战的,一看这副字便皱起了眉:王忠思,查得怎么样了?
王忠思研究得入神,正打算把这副字凑近了闻,哪里想得到这么晚了他竟还会过来,不由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惊道:臣给太子请安。
聂玄挥手表示免了,四下看了看,见地上还有干掉的血迹,才道:这里没有外人动过吧?
王忠思连忙摇头:这里一直有侍卫把守,且微臣在这里检查也一直没离开过。
聂玄点头:除了那金丝,还查出点什么了么?
王忠思极有眼色,先前看聂玄对蒋明珠紧张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太子妃在太子心目中很是重要,连忙道:太子妃真是冰雪聪明明察秋毫,方才她说还有不对,我还觉得是多虑了,一彻查,果然如太子妃所说
王忠思对药物的了解确实无人能出其右,但为人偏偏喜欢钻研为人处事之道,太过圆滑,他若像阮斛一样一心扑在医术上,又何止这点成就。聂玄有点无奈,倒也没多反感,只点了点头打断了他:这幅字有问题?
殿下英明,王忠思看他有点不耐了,立刻收了拍马屁的话,恭敬道:殿下写这幅字用的应当是徽州进贡的龙脑墨吧?
嗯,这是为母后千秋所献的寿礼,母后喜欢这种墨,聂玄疑惑:怎么了?
王忠思拿着那幅字凑近了一些,心道女人勾心斗角起来可真是心思缜密,只是这话他可不敢对聂玄说,只正色道:进宫的龙脑墨一般都添加麝香、冰片、龙脑。
聂玄虽不通医术,但一听麝香就寒了脸。
王忠思连忙解释:其实正常制墨用的量很小,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但殿下用的这墨,似是被人动过手脚。麝香的分量远远超过了冰片、龙脑,若是长时间对着,会有影响的
聂玄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即使心里怒火滔天,面上却半点不显了,只平静道:会如何?
王忠思不是第一天认识聂玄,吓得一个激灵,硬着头皮道:久了,会使胎息不稳,有滑胎之险,若是太子妃一直对着这幅字来绣,等绣到快结束,再碰到那节金丝时,恐怕恐怕孩子就保不住了。
聂玄沉默了片刻,竟是勾了勾唇:好,好得很!你回去吧,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说,记住,你今日只查出了金丝被浸染了药。你若走漏了风声,就自己给自己准备一副药。
王忠思心里一跳,连忙诺诺地应了,这才退出去。
聂玄吩咐萧文远把这里的侍卫撤了,东西收拾干净,这才慢慢走回了寝殿。
蒋明珠已然睡熟了,她怀着孩子,本就嗜睡,今日又着实辛苦,虽也记挂着王忠思那里有没有查出结果,却不敢拿孩子开玩笑,喝了安胎药,便安分地睡了。
聂玄没让下人伺候,自己在床边坐了下来,看她睡得很熟,全然安心的样子,不由轻轻一笑,小心地在她身边躺下来,怕吵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