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几只炉子都冒着热气,不少用芦苇纸包好的要被细绳吊着,货架摆在阴凉处,给暴晒后的干瘪药材通风。
顾桢正坐在案前碾药,旁边放着才写到半截的药方,笔架上搁置的狼豪墨迹未干。
见两人进来,他停下手中的活计,视线在瑶姬空荡荡的耳垂上短暂逗留。
怜莺朝他福了福身子,乖巧站在门外等候。
“娘娘休息得可好?”顾桢收回目光,从案上端起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您之前晕倒乃惊吓过度所致,这药最是宁神,还是再服些的好。”
“我已经不是什么娘娘了,顾先生唤我瑶姬就好。”
瑶姬接过药,气味虽难闻得很,却也不皱眉地咽下了。
“国还在,礼不可废,还是叫娘娘安心些。”顾桢拿走空碗:“这药的确苦了些,下次还是应加些冰糖进去。”
“顾先生观察得仔细。”瑶姬不觉得自己方才喝药时露出了丝毫迟疑。
“医者最紧要的便是望闻听切,本职所需罢了。”顾桢抬头看她,眼神一如既往的干净:“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两人短暂寒暄过后,坐在茶几旁闲谈。
期间怜莺服侍得熟门熟路,但凡顾桢相唤,便会出现。
行事妥帖,却对顾桢比瑶姬有要关心些,仿佛那才是她自幼跟随的主子。
顾桢亲切地替她把平安脉,顺便将外界的风云变幻讲给她听。
三日前,五王趁乱夜袭皇宫,太子与皇后在亲信拼死护卫下侥幸逃脱。
半个时辰后,护城将军率重兵赶到,浴血奋战至天明,总算重夺皇城。
此仗鹤乘国被打得措手不及,再加上周琰骤然驾崩,军心极度不稳。
数位镇守边关的将领临阵倒戈五王,让本就严峻的局势更雪上加霜。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周琰行事狠辣,继位后对从前政敌毫无慈悲,类似瑶家的惨案不在少数,不知冷了多少老臣的心。
看似固若金汤的鹤乘国实则千疮百孔,如同蚁蛀,不过那些贵胄还在做黄粱美梦,毫无察觉。
年方十六的大太子周良义,于风雨飘摇之际继位,在母后和重臣的扶持下勉强稳定局面。
无奈六国分裂已成定局,整个鹤乘国如同被五狼分食的肥肉,顷刻间便连丢数城。
短短几日内,天换地变。
原本幅员辽阔的鹤乘国,眨眼竟成了六国中最残喘的可怜虫。
不过五王之间旧怨积深,各怀鬼胎,想彻底将鹤蚕食殆尽也绝非易事。
此后,仍是群雄割据的时代。
“嗐,太平日子结束了。”顾桢望着窗外枝头的鹊唏嘘。
“是啊。”瑶姬不动声色附和,低头看自己端茶的手。
指甲有被精心修剪过的痕迹,虽掩饰得好,她本人却能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