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弗襄刻意为他准备的惊喜,只给他一个人瞧。
静夜里连呼吸声都一清二楚。
而医库里,周太医恨不能长八双耳朵,都只能听见自己一个人的喘气声。
时间在渐渐拉长。
而周太医的警惕和恐惧,也在慢慢的回落。
或许真的只是风呢?
或许只是他自己在吓唬自己呢?
周太医绷直了腿弯,下意识地暗示自己,那根本只是他的庸人自扰。
李弗襄等得就是这一刻。
当人的戒心逐渐恢复平静的时候,才是猎人下手的最好时机。
周太医轻咳了一声给自己壮胆,然后站直身体,理了理袖子,抚平衣襟上不小心压出的褶皱,他强自镇定的,刚迈开一步。
屋里四面八方忽然有灯齐齐亮起。
那灯架得很高,有种吊在房梁上的感觉。
昏着的灯光从上面高高的地方垂下来,像牵着一丝所有若无的灰白色的纱,自上而下地渗进了地缝里。
咚——
周太医眼神直愣愣的跪倒在地。
髌骨上传来了清晰的碎裂声,但或许只有他一个人听得清楚,前额上传来了一丝冰凉的触感,正好是印堂的位置,周太医摸了一把黏腻,他眨了眨眼,忍不住抬头望去。
灯烛开始剧烈的晃动。
医库四周的墙壁、顶棚,巨大而又扭曲的影子开始群魔乱舞,正头顶上,一个单薄的人影悬空的垂在那儿,身上穿着金红绣线的寿衣,她的衣摆、袖口不断地下垂,直直地冲着周太医而来,那水蛇一样的袖子,明明看上去非常柔软,可缠上周太医脖子的时候,却像钳上来的铁手一样。
周太医剧烈的咳嗽着。
眼白翻得像一条死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极度的呼吸困难之下,他听见了耳边有人幽幽叹道:“地底下,阎王说你的时辰差不多了,毕竟旧相识,哀家特亲自来接迎你。”
带着死人气息的绸带绞满了周太医的身体。
周太医闻到了冲鼻的尸臭。
他气息微弱,断断续续道:“饶命……太后饶命……”
周太医是在不知不觉间没了意识的,李弗襄拂开他早已散开的头发,探了探鼻息,幸好还活着,没闹出认命。
他玩了一半才惊觉自己此举欠妥,真怕把周太医一不小心吓死过去。他草草一收拾,拎着周太医的腰带,把人扔回了太医院的寮房,自己又折返医库,极其精细地抹平了所有可疑的痕迹。
灯烛换了两次,高悦行终于翻完了所有的医案。
皇帝靠在椅子上支着头,问道:“用药有异常?”
高悦行说:“没有。”
皇帝一颗心还没完全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