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半天作业还没到收尾时候的舍长很悲伤地长长叹了口气,跟着劝说道:“去呗,反正你这个作业也早写完了,我要不是快来不及了我也去,写得我头都要炸了。”
余久像是沉思了几秒,没有立刻说去还是不去,弄得本来没有什么太大感觉、只当自己只是给了个普通建议的宁乐言莫名其妙紧张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紧张他答应还是不答应。
最后他还是同意了。
宁乐言刚提起来的心就轻飘飘地一松,悄无声息地缓缓呼出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余久换了件稍微薄一点的外套跟他出了门。
最近天气回暖、气温爬升,晴天越来越多,阳光的温度也终于能让人感觉到了,大部分学生也就跟着天气的变化开始减衣服。一开始的时候宁乐言还紧张兮兮地盯着余久,总觉得他一旦没人强行安排,就又要不管不顾开始乱穿衣服,不过几天后他发现余久的举动比前一段时间正常了不少,冷一点就多穿,热一点就少穿,根本不需要人提醒。
余久就好像是突然从一片完全不在意外界变化的浑噩状态中醒过来了似的,开始像其他人一样做该做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他的倒计时又一点儿都没涨呢?
颜色有变化又是怎么回事?
宁乐言又忍不住去思考起这些问题来,去操场的路上,他的视线不知道多少次往余久头上飘,越看越能确认红色是真的变浅了,但是不知道这就究竟代表了什么,这又让他有些焦虑。
不过……总归不能再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了,他直觉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操场离得并不太远,没等宁乐言纠结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就已经走进绿色铁丝网里。
由于今天的天气很好,又是傍晚时分,操场上的人很多,内圈留给人跑步,外道上则都是饭后来消食散步的。球场上有人踢球,最外面也东一群西一群地围坐着不少人。
余久先动身跑了起来,宁乐言收回思绪跟了上去。
他们跑得不快不慢,就是体育课热身跑圈的正常速度。
或许是因为云老师晕倒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彼时宁乐言找余久时根本顾不上其他,现在再和余久单独相处,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煎熬又不知所措了,心绪神奇地平复了下来,心脏不再动不动就莫名其妙地加速跳动,持续了好几天的焦虑情绪也大大缓和。
他们在操场中间的跑道上并排往前跑,宁乐言感受到傍晚微凉的风迎面拂过来,让身上因为开始活动而刚刚升起来一点的热度维持在不高不低、不让人难受的位置。
即使心跳因为跑步而又加速了,但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感觉很没来由,可又真真切切出现了,也让宁乐言确确实实感觉到了。
跑步时不好说话、容易岔气,两个人一路都很安静,但宁乐言也没感到一丝一毫的尴尬,这感受十分久违,他好几次都忍不住去看余久,思考对方是不是也有这种堪称难得平静的想法,一会儿又在心里否决自己,认为自己从来就没有把余久的心思猜准过。
由于上了一下午的课,又赶上突发事件,两人都是空着肚子的,宁乐言好歹还垫了个苹果,余久是真的什么都没吃。于是没跑几圈,觉得累了、呼吸有点不畅的时候,宁乐言就把余久拦了下来,拽着人回到操场外圈去,慢慢走了一段路,走到了操场边的自贩机前,买了两瓶水,递了一瓶过去。
余久看起来倒不怎么累,不过还是接了宁乐言递过去的水。
操场边缘的灯准时亮了起来,太阳已经沉下去了大半,天色越来越暗。
两人转回去开始慢慢走路,又是安静了一段时间,宁乐言忽然听到余久说:“上周五那个晚上,辅导员忽然把我叫过去,是因为——”
宁乐言立刻“唰”一下猛地扭过头看向他。
或许他的目光里表露出来的“怎么了快说我想知道”的意思太明显,余久被他逗得笑了一下,话语微微一顿,才继续轻声道:“因为有人找我。”
宁乐言发觉他好像忽然有点失落,没出声,静静地等他继续说。
但是余久也没有说更多了,他双眸低垂,拧开瓶盖喝水,又抬眼看了一下正在飞快暗下去的天空,眼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宁乐言只好问他:“谁来找你?”
余久安静了几秒,才轻声回答道:“我母亲……妈妈。”
宁乐言的脚步一顿。
他想起来自己之前向余久的高中同学打听过,余久跟父母的关系不好,而且他们好像早就离异了,两人都在国外,余久那时候就已经是一个人住的了。
宁乐言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你跟父母的关系好像,是不是……不太好?”
余久也并不在意这一点,很坦然地承认了,但回答完“确实不好”之后他就不再多说,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宁乐言确信自己是真的在他身上看到一种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绪,总之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无奈地笑了笑:“他们的事……我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宁乐言立刻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他头顶那串毫无变化的数字:“你自己说的,一定会告诉我。”
可千万别在告诉我之前就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