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皎洁月色,两艘舫船顺着水流,缓缓而行。靠向船头的地方,沈韩与秦舒瑶并肩伫立在这里。
想来或许是因为两船衔接后,船只灵活性受到了的影响,为了安全起见,两条船上的木轮桨此刻都停止了转动,航行速度较之白天也是慢出许多。
方才,那琴女于突兀间哭诉出一段似海般的冤情,恳求赵均为她昭雪。此事涉及军政朝臣,沈韩不便多听,更不愿参与,索性就势想要告辞回去。没想到,赵均却说另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要同他相商,请他稍候片刻,并且特意出言留下了秦舒瑶与池玥萱两个女孩。
杜弋已有几分醉意,周柯和王续便先陪着他,回了自己那条船上。剩下的三人碰巧在一层甲板上遇见了坐着轮椅的赵贵诚,池玥萱似有些话要同对方讲,沈韩便和秦舒瑶便相携信步来到了这里。
二人身披着斗篷,望着平静的江面,想着各自的心事。过了足有小半刻的时间,女孩方才幽幽说道。
“那个琴女,有些问题……”
沈韩稍稍怔了怔,随后将头转过来,问“难道说她的身世有假?”
秦舒瑶微摇了下头,“身世上面她倒没有撒谎,起码在她所知的范畴内,事实本就如此,而她也的确是想通过沂王府的势力,为自己的父亲洗清那不白之冤。只不过,她能出现在这里,有机会接近殿下,其中却另有玄机……”
“这也不奇怪。”沈韩笑了笑,道“三艘画舫楼船,那么多侍者婢女,这般大手笔应该不是一个鄂州知府能玩出来的。况且太子赵询虽然病重,势力却还在,赵均能有多大机会,谁也说不好。作为一府之首,眼界该不会差到哪里去,他在这种时候,敢于赌上前途,乃至身家性命,义无反顾地投身过来,若说背后无人指使,反倒不合理了。”
秦舒瑶可以读懂人心,自是能发现一些端倪,而沈韩的见解则是综合眼下的形势之后,推断出的结论,二人相互印证之下,事情大致的轮廓也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那,要不要出言提醒一下他们?”又在沉默了片刻,秦舒瑶还是把心中这个纠结的问题讲了出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意味着什么,沈韩相信女孩心里必然清清楚楚,如果只是牵涉赵均,以大家如今的交情,根本无需犯险。但眼下,沈家和沂王府已经绑在了同一条船上,而自己又很可能是沈家的人,女孩愿意将这话挑明白,并且把决定权交给自己,已可说是莫大的信赖。
沈韩看看身边的秦舒瑶,又望向绵延至视线尽头的大江,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暂时不行,不能冒险!”
……
几乎同一时刻,赵均仍旧坐在船舱内的那张条案后,面庞却是涨的通红,之前脸上的喜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他原本只是有些好奇,一个将门之后,即便其父战死,朝廷也当有所抚恤,不至令其子女沦落风尘,便随口问了一句,未曾想却引出这样一段离奇的冤情。莫说是他,船舱中的众人听后,无一不是怒发冲冠。
如果事实真如苏溪所言,主将弃城而逃,副将为护他撤退,战死军中,而那主将却恩将仇报,回朝后反咬一口,将战败的责任尽皆推给那副将,称其私开城门,叛国投敌,从而导致了对方虽已身死,仍落得个被抄家灭门,遗臭乡里的下场……
这就未免过于耸人听闻了!
目光看着下方的琴女,待心绪稍事平复,赵均方才再次开口,问道“你所说的,开禧二年,弃守扬州在先,后又构陷你父苏沛的将官,可是郭倪?”
“正是那郭倪!”琴女咬牙答道。
“此事可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