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城中喧嚣的空气逐渐冷却下来,此时官道上的行客已经极为稀少,高大的城门虽然并未关闭,但门前却已排起了木质的拒马。
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七个人风尘仆仆,踏着昏暗的官道,一路向着城门而来。那浩大的声势立刻惊动了巡查的官兵,纷纷抄起手中的兵器,围拢上来。
当先那汉子行至近前,飞身下了马,从腰间摘下一块牌子,递给为首那名校官模样的兵士,口中说着些什么,期间还对着身后马上的几人点指了几下。
那兵士显然也是认得眼前这人,一个照面之下,脸上的严峻与警惕已然消失不见,待验看过牌子,又听了几句汉子的说话,更是瞬间换上一副恭谨神态,高声呼喝着同伴,麻利地挪开障碍,将那如同巨兽大口般黑漆漆的门洞显露了出来。
眼望着几人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那躬身肃立道旁的士官这才松了口气,招呼大家重新将城门封锁起来。
“头,那是些什么人?”一名小校挪动身子凑过来,谄笑着问。
“他你都不认得?沈家老二!”
“沈家?城中那个巨富沈家?”
“废话,这绍兴府可还有第二个沈家?”
“哦哦……也对,也对!不过听说沈家最近混的不怎么如意,眼巴前儿还能嚣张到这般程度?”
“你懂个屁!”那士官不耐烦地骂了一句,“这沈家原先的确是虎落平阳,但他们家老二最近却是搭上了一条大船,平步青云,现在已然是京城沂王府的侍卫统领。沂王!懂了吗?他刚才拿的那块牌子,可是沂王的腰牌,后面那几个没下马的,可都是沂王的贵客,莫说是你我这些虾兵蟹将,就算是咱们知府大人来了,也一样得这么客气!”
……
从大内出和宁门,沿着御街向北前行不远,转而向东,过了通江桥,沂惠靖王的府邸就坐落在这里。
沂惠靖王是个闲散虚衔,既无实职,也无封地,历来都是留在京中,住在这个宅子里面。但很多人都知道,其实已经故去的沂惠靖王赵抦也曾无限接近过那个至尊的宝座。
宋孝宗原本膝下有四子,长子早逝,按常理理应由次子赵恺接任皇位,但孝宗却力排众议,立了三子赵惇为太子,也就是历史上的宋光宗。
后来,孝宗与光宗不合,光宗更是刻意疏远自己这个父亲,被朝堂众人指责为不孝。然则木已成舟,那时孝宗已将皇位禅让给了光宗,而那赵恺又英年早逝,孝宗悔之晚矣,便把赵恺的儿子赵抦接到京城,封为沂惠靖王,暗地里想要让赵抦代替光宗,继承皇位。
造化弄人,孝宗最终也没有等到那一天,在他死后,光宗赵惇也被赵汝愚、韩侂胄等大臣发动宫廷政变,拉下了皇位,赵惇的儿子登基,也就是当今圣上赵扩。
赵扩为人刚正敦厚,对自己的堂兄赵抦非但没有记恨,反而颇多照拂。只是赵抦亦不长命,于开禧二年因病亡故,赵扩为了延续这一脉的香火,耗费了不少的气力,在宗族之中广寻贤良之子,沂惠靖王府这才有了如今的新主人——赵均!
南宋一朝的经济实力虽说较之北宋犹有过之,但在皇室以及宗族之中却始终保持了简朴的作风。这座沂惠靖王的府邸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还不如周围商贾家的豪门大院阔绰。
视线穿过紧闭的府门,这座前后五进的宅院之中,仅剩下最后一排的主宅中尚还亮着灯。
事情的整个过程听完一遍,赵均又细细询问了期间的一些细节,便兀自陷入了沉思。赵贵诚垂手侍立在一旁,他大概能猜到赵均在想些什么。
池玥萱的本事,大家在帝焱山中都已见识过。归途之中,赵贵诚也得以亲身体验了一回。莫说是身上的那些残余外伤,便是因当初严重失血造成的虚弱感都转瞬不见,称之为起死回生也毫不为过。
然而,赵贵诚的经历或许能够给赵均多添几分信心,但要说完全消除他的担忧,仍是难以做到。一切的根源,在于他们想要诊治的那人,实在是太过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