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重重心事,沈元仁翻来覆去地几乎一夜无眠,总算挨到了天光放亮。
起身洗漱的工夫,韩萍儿已将三个人的早饭准备妥当,眼见着沈元仁提了食盒走向后院,女子面上浮现出久违的温馨。
在她的心中,家,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佛堂之中空无一人,沈元仁扑了个空,只得满心疑惑地转身又去向另一处的所在。
后院中的这处小园空置已久,平日里也只有萍儿一人负责打理,便是贴身的丫鬟家丁也不许跨入半步,但此刻,那小园的门却大开着,现出园中的一角风景。
沈元仁疑惑更甚,慌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跨过门槛向里面行去。
……
腊月时节的绍兴,清晨的寒凉中已透出几分春意。
小院深处房舍前,一名鬓髪斑白的老者只着了单衣,手中一杆长枪翻飞舞动,长枪无缨,枪纂、枪身、枪头皆呈乌黑色,闪着阴森的寒光,看上去竟然通体都是镔铁打造而成,之前沈韩所听到的呼啸风声便是由此而来。
老者的枪法朴实无华,毫无花俏,但一招一式却威猛刚劲,令人不由生出一种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之感。懂行的人一看便知,这种功夫乃是战场上的杀伐之术,拼的是股狠劲,与江湖绿林武功截然不同,但凡遇上便只能被迫与其正面交锋,以力拒之,难以取巧。
然而,此时在几丈开外,沈韩手中所持的,偏偏只有一截树枝,确切说是一截干枯的柳枝……
这名老者沈韩从未见过,自然不会是祥伯,但一看之下,老者所使的枪招却给他以极度的熟悉之感。
来到南宋的这段时间,习武之人他见过的并不多,稍一思索,答案便跃然而出,眼前这老者的枪法竟是与丘梧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沈韩驻足观看的这会儿工夫,不远处那老者也已然发现了他的存在,手中铁枪枪招一转,竟是遥遥向着沈韩的方向刺来。
以二人间的距离,按说就算是沈韩原地不动,这一招也该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沈韩却觉得有一股凌厉的杀机牢牢锁定了自己,似乎若是自己不出招应对,便真的会被无情碾碎于铁枪之下。
他不敢怠慢,忙催动起神通,将身形硬生生地向后退出了一丈有余。
老者所持铁枪的长度,加上手臂伸展,刚好在一丈范围,沈韩的应对可说是恰到好处。那老者一击落在空出,诧异地轻咦了一声,却是仍不肯作罢。他错步期身向前,枪杆横于腰部,轮转之中将枪头高高抬起,泰山压顶般砸了下来。
这一招借了那铁枪的惯性与重量,比起方才的扎枪更加气势十足,但对加持了敏捷神通的沈韩来说,闪躲起来却也更加容易,他只是右脚微一发力,身子向左平移三尺,便又轻松躲避开来。
老者不依不饶,紧跟着频繁变换枪招,或扎,或挑,或劈,或扫,枪影层层叠叠挤压过来。
沈韩也不惊慌,脚步移动间,身形闪转腾挪,看似风声鹤唳,却是悬之又悬地逐一避过了老者的攻击。
又是十数招过后,徒劳无功的老者将铁枪陡然一收,直直向着沈韩望来,眉眼间似有几分赞赏,又像是有几分不满。待他稍稍调匀了气息,这才声如洪钟般开口道:
“小子身法端的不错,却为何只懂躲避,不肯还手,莫非是瞧不起老夫这几下三脚猫的功夫?”
“这……”沈韩一时语塞。
他毕竟未曾真的学过武功,当初在帝焱山向丘梧和沂王护卫偷师的那几招,应付普通兵士或许堪堪够用,但碰上老者这种高手就有些不够看。
此外,他还有从艮庄那本奇书中参悟的一套功夫,只是还未得机会在实战中磨砺,眼下倒是不妨一试。
想到这里,沈韩恭谨地向着老者抱了抱拳,道:“如此,还请前辈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