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吕公子兴冲冲地跟着吴瑜来到沈窑的时候,还觉得此事十拿九稳,但事情的发展远没有预想中那般顺利。以现在的情形,要是镇不住这些人,最后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吴瑜必然恼羞成怒,绝不会放过自己,那岂不成了作茧自缚。心急之下,他这才跳出来,讲了这番软硬兼施的说辞。
然而,他却没有想明白一个道理——吴沈两家相斗,窑坊的匠人们不想背叛沈家,同样不愿开罪吴家,但却不等于随便一个人冒出来,都可以令他们忍气吞声。
他的一番话就像捅了马蜂窝,顿时引起一阵不满的骚动,几个年轻的工匠更是撸着袖子,怒目瞪过来,场面眼见便要失控。
那姓吕的公子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他们这次过来可没想着打架,吴瑜带的随从都没几个,这要是犯了众怒被人胖揍一顿,都没地方说理去。
恰在这时,“嗒嗒”两声脆响传来,就见蜷坐在下面的一个花甲老者正了正身子,将手中的烟袋锅在旁边碳炉上狠狠敲了两下。
“都吵吵什么?!”老人开口呵斥道:“人家一片好心,你们这些泥腿子在这儿叫唤什么?不识好歹!”
吕公子可算遇到了救星,他暗中抹了把汗,忙应和道:“还是老伯通情达理。你快来说说他们,可别不识时务!”
“嘿嘿,对对!”老者抬头干笑两声,问道:“这位公子也是吴家的人?可是掌管吴家瓷窑的?我们有啥话跟您说,您能给我们做主吧?”
“这……我……”
姓吕的公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串问话噎住,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别说他不是吴家之人,就算他身旁的吴家二少吴瑜都被剥了权,未必敢说这做主二字。
吴瑜见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下面那老人,嘴角带笑道:“老人家,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刚才不是讲了,我是吴家的老二吴瑜。”
“哦!您看看,我这人老耳背,没听清。”老人如梦方醒般拍了拍脑袋,转头望向吴瑜,道:“吴少爷,您刚才好像说,这瓷窑是吴家大少爷主动还给沈家的?”
“是啊!”吴瑜点了点头。
老人闻言,不解地皱了皱眉,问道:“小老儿怎么听说,这沈窑吴家原本没想归还,是沈家大少爷出面,从你们那里要回来的?”
吴瑜一愣,话说到这里,他怎么还不明白,这老者哪是给自己帮腔的,根本就是在找茬。
“哼,道听途说罢了!”吴瑜冷哼一声,收起了笑容,“若不是我家兄长宅心仁厚,他沈从云一个书呆子,怎么可能空口白言就把瓷窑讨回去?”
“哦,也对!”老者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坊间把这沈大少传得神乎其神,说他有多大的本事,看来谣言确实不能信。”
老者口中说的是不信,但那语气任谁都能听出,他这说的分明是反话。
一个玩泥巴的匠人也敢调侃自己,吴瑜怒气中烧,当场便想发作,但转念之间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嘴角勾出一丝阴厉的冷笑,道:“那沈从云有什么的本事,我还真没见过!但我听说他现在躺在家里,成了个瘸腿的废人,这怕是以后也再没机会见了。”
此言一出,屋中的混乱嘈杂为之一滞。
这些工匠不想离开沈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听说沈家大少归来,明年的买扑或有还有转机。但现在听吴瑜话里的意思,似乎这位沈家的长房嫡子还未露面,便已经出了事,这叫他们如何能不错愕。
吴瑜也不急着说话,眯眼扫视着那一张张惊诧的面孔,他很想多体会一下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可惜好景不长,此时门外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杂乱的辘辘车轮声响,随即就听一个轻描淡写的声音传了进来。
“那个瘸腿废人沈家大少,可是在说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