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活下去才能报仇,又有什么错呢?
皇帝转过身,见她有些微颤,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
“是。”她腿脚有些发麻,用尽力气才站了起来。
下一刻皇帝的手就伸了过来,作势要将她揽进怀里。暮雪心里直打颤,可是刚才才放放的话,又不好立即反悔,只能柔顺地靠在他的肩头。
“圣上不会怪罪督公吧?”
一张嘴,暮雪就想咬自己的舌头,都什么节骨眼儿了,居然担心他的死活!他和皇帝什么关系,有空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小命吧!
果然,皇帝瞥了她一眼,回答道:“阳关和朕如亲弟兄一般,朕自然不会怪罪他。还有,阳关不是坏人,你不必为此事记恨他。”
暮雪连忙道:“是奴才自己不好,绝不敢怨恨督公。”
她的头发散着淡淡的百合香气,皇帝轻轻靠近,温柔和善地道:“不过你也不用怕,既然皇后引荐了你,后宫便有你一席之地。想要什么位分?”
方才情急之下只是为了自保,暮雪现在倒更不知所措起来。她怎么能做他的小主!他们是亲兄妹!
“奴才出身草芥,配不上皇亲。”她只好想着法子圆,“圣上若是让奴才在御前做个宫女,奴才便感念不尽了。”
皇帝却坚持道:“你是皇后引荐的人,怎么能一样?就算是出身差些,只要不是娼妓之流,便无伤大雅。”
“娼妓之流”四个字狠狠地刺痛了她。母亲就是他们这些皇家人口中的所谓“娼妓之流”,才会顶着永生永世洗不清的恶名,悲惨地死去!
暮雪侧身一避,从皇帝怀里钻了出空,紧咬着失了血色的嘴唇:“奴才没有父母门庭,怕是折辱了您的门楣。”
除了王阳关,皇帝还不曾遇到谁敢这般抗拒自己,何况还是一个刚救下来的小宫女,不免气恼,若不是看在她长得像甄氏,早就翻脸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暮雪回过头,见皇帝似乎处在生气的边缘,退了一步,跪下恳切道:“奴才的意思说过了,求圣上成全奴才。奴才并非自谦,而是实在不配,怕折寿而死。”
倒不是怕折寿而死,而是怕天打雷劈,祖宗从棺材板里头炸尸才对。
“若仅是个宫女,朕犯得着拂督公的面子么?”皇帝有些失望,揉着太阳穴道,“你到底哪里瞧不上朕?”
暮雪感觉皇帝越说越离谱了,心下大乱,刚出虎穴便又入龙谭,不得不应对,只好硬着头皮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再说我与您只见过两面,还不了解您。”
皇帝眯着眼,盯了她半晌,似乎成心要从她脸上寻出个破绽来。就在她以为他要把她赶出去的时候,听见他以一种喜怒难辨的口气道:“罢了,倒是朕心急了。”
她从暖阁里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晦暗。一轮明月挂在紫禁城的天空上,也难如钩也难圆,栏杆洁白而冰冷,向远处更深的宫宇延伸。
在宫里翻滚挣扎太久,忘了多久没有同母亲说话了。她朝着那轮明月,双手合十,本想像以前那样把心事告诉母亲,但又想到如今的尴尬艰难,还是不敢再打扰母亲,便只望着明月拜了三拜,以解怀念思亲之苦。
娘,只要我还活着,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一定会为你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