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霁出来寻顾绮的时候,她已经走出了楼巧儿的小院子。
楼巧儿住的地方是条较安静的小巷,不过巷子尽头一拐过去,便是繁华的十字路口。
如今,巷子中的大部分百姓,都聚在了十字路口处,对着绚烂的薛氏烟花指指点点的,开心地真如过年一般了,丝毫不知道临近处发生了什么。
顾绮离着人群站着,裹紧了身上的斗篷,仰头看着那似乎永远不会停下来的烟花。
东风夜放花千树,早了些,却又恰当时。
谢霁沿着巷子出来,看着满天星雨之下顾绮的侧脸,带笑的唇抿得紧紧的,眼中有些许的怒意,眉毛拧成了好几道,与她不远处的人群,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般好看的景致,普天同庆一般,只有顾贤弟在生气。
谢霁觉得有趣,走近时从腰间将自己的水囊取了下来,递了过去。
顾绮正搁心里二五一十、二五一十地算这场烟花得是多少银子呢,忽然有个东西伸在眼前,恍惚了一下,沿着手看过去,就看见谢兄那张将娟秀端方,刻在骨子里的脸。
“水是温的,你好像很怕冷?”谢霁笑问,语气如常,不带半分杂念,纯粹是细心观察后的体贴之意。
顾绮摇了摇头,脸色依旧极不开心。
“贤弟是生谁的气呢?”谢霁的手还擎着,怪道,“挺顺利的,不是吗?”
顾绮鼓着脸,兀自又气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了,抱怨道:“谢兄算算,这是多少钱呀?他不会打算要放一夜吧?吵死了!知道他是盐商,显摆给谁看呢?拿着娘的钱不心疼,败家子。”
谢霁不想她会如此说,不觉失笑,心知她是心中烦闷,随便找个由头发泄罢了,便仰头也去看那烟花,由衷赞叹道:
“挺好看的呀,不知学兄哪儿请的烟花师父?明年父皇圣寿,或可请去京中,以娱圣心。”
赞是真心,一闪而过的萧索之意,也是真心。
“……”
顾绮不想理会这些出生就衔着金汤匙的人,并给了他一个潇洒的背影,抬步就走,却不小心踩了一个石子,差点儿滑倒。
“当心些。”谢霁忙从后面托了她一下,关切道。
顾绮气得一踹那石头,小石子从地上跳起来,撞在墙上,重新滚回到了她的脚边。
“……咳……”谢霁想笑,慌忙以咳嗽掩盖住。
顾绮不满地扫了他一眼,到底也笑了。
“真是的,这都什么事儿呀。”她长长舒了一口胸中闷气,仰头看着天上桃红柳绿相间的烟花。
“贤弟到底在气什么?”谢霁问道。
“气如今诸事,与我想做的不一样。”顾绮笑道,“我并没打算扛着家国天下,偏偏搅在这浑水里,放不下些东西。”
谢霁略一沉默。
“贤弟本来想做些什么?”
“养鸽子,买座山,修个坟。”顾绮说得极认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