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其他地方的牢笼气息,顾绮住的地方更像是房。
屋内一切都整理干净了,高床软枕,红烛明照,茶水是新的,洗漱的水是恰好的,连汤婆子竹夫人都已经备得齐全了。
除了屋中的四个婢女统统都是面无表情的,走路还没有声音,在这深夜之中,表现得更像活死人了。
顾绮不惯人服侍,自理着漱口洗脸,婢女们并不主动上前——反正她不开口,她们就不动作。
直看到她换洗收拾妥当了,其中一人才往前一步,语气干巴巴地问道:
“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可需要花娘或者小郎来陪侍?”
顾绮的那声“没有”还没出口,就被后半句给震撼到了,手一抖,差点儿把龙门架推倒。
婢女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不妥的话,表情如常的木板。
不过顾绮觉得透过她的表情,她能看见对方心底对于“土包子”的鄙夷。
“呵呵……不需要这么热情,你们都退下去吧。”她笑得非常僵硬。
婢女不再多说,只毫无表情地躬身退了出来。
顾绮一个箭步冲到门边,用力将门闩上,在门口站了片刻,确定“忽然进来个陌生的、不穿衣的花娘或者小郎,深情款款表示大人,我是狐仙”这种会长针眼的恐怖事情不会发生,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旋即取而代之的,便是浓重的疲倦之感。
对所有的事情。
诸事扰扰的起因,不过是林昭留给周庆娘的那一份小小证据,其余的事情都笼在雾中,和这个岛屿一样,云山雾罩,不见全貌。
安儿、薛辰生、郑家、海盐县诸吏、谢霁、二当家、长刀杀手、幕后黑手,每一个想要冲破或者维持迷雾的人,都在靠近她,试探她,研究她。
虽因如此,她了解了这些人所知的残缺信息,将事情梳理出大致的模样,但走得越远,她越发现好像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冥冥之中自然安排似的。
或者说从她穿越的那一瞬间起,一切就注定该由她揭开、了解。
所谓主角光环。
但讲理,真正的主角光环,难道不该是把原主的记忆直接塞给她,让她手提长刀冲到敌人面前,高喊“兀那狗贼!还我性命来!”
噫,哪有懵懂无知,还得自己摸石头过河的主角光环?
而且她眼前的不是河,是海呀!
上岛确实是一招险棋,尤其是那天看见郑三爷忽然的癫狂之后,她就猜到了郑娘子为质的可能。
是以在这种情况下,她和平七叶上岛的结果,就是平七叶也要留在岛上为“质”。
纵然二当家幕后之人已不再怀疑平家,但她将平七叶带出来这个事情,还是会令那些阴谋家猜疑,究竟为什么还有人对她感兴趣。
试探、猜测、犹豫不决,就会成为形成微妙的平衡,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平七叶暂时会很安全,但留给她做好扫尾的时间,同样不会太多。
郑家造成第一艘铁甲火船的时候,便是阴谋家们开始得意的最初之时,也是攻下这易守难攻的海岛,唯一的机会。
摸清如何绕开暗礁、如何躲避暗哨,她还有一个下岛的机会,但是其他四座小岛的布置,就很难了解了。
她任务繁重,岂料横生出个神叨叨的老道士。
那老道士指着她的朱砂痣时,无声的口型是六个字:镇南侯,你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