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爷爷抬了抬夹着仪器的手指,护理道:“爷爷,您躺着说,别坐起来,血氧跟不上。”
林怀南招呼林瑾瑜过去,林瑾瑜叫了声:“爷爷。”
林爷爷看着他,从喉咙里发出痰意极重的、含糊的声音:“来了,”他问:“高考还有多久。”
寒假过完,再收次假之后就是春考,林瑾瑜回答:“再过一学期,就只有两个月了。”
但他的成绩一落千丈,简直惨不忍睹。
“快了……爷爷总觉得你好像昨天才念中学。”林爷爷胸腔里滚动着痰响,他歇了几秒钟才继续说:“就看这一把,你要……尽力,有没有看好了的大学?”
林瑾瑜目前为止对于大学全无概念,也不知道不同层次的高校对于学生来说具体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清华北大人大哈佛……之类宛如空洞口号一般的几个名字。
他摇了摇头,林爷爷叹了口气,说:“慢慢来,去个你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林瑾瑜幼稚地觉得哪里都一样,因为哪里也没有张信礼。
林爷爷咳嗽起来,护理经验丰富,立刻扯了一把卫生纸去接痰液,林爷爷惊天动地地咳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收拢精神,问:“张义川他孙子呢,也叫过来。”
林瑾瑜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林怀南接过了话头,道:“爸,他有事,不方便过来。”
“能有什么事……”林爷爷道:“小娃简单,除了念书,还有什么别的事。”
多了去了,林瑾瑜在心里想:除了读书,还有生活,也会烦恼、也会忧郁。
林怀南说:“小张用功,在学校复习呢。”
林爷爷说:“这样……好,小瑜也能这么用功就好了。”
然而林瑾瑜知道张信礼在干什么,今晚的车票去昆明再转车,他此刻必然在收拾行李。
“爸,你还想吃点什么吗,我们明天带给你。”
林爷爷摆了摆手,急而短地喘了几下:“不用,就……和小瑜说句话,你过来。”
林瑾瑜走过去,林爷爷伸出枯槁的手来,与孙子年轻而健康的手交握在一起:“一定要……好好读书,”他说:“把他当你哥哥……当你亲哥哥……互相……互相……”
话未说完这个老人便再一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医生看了眼仪器,打断道:“好了好了,爷爷今天说太多话了,得休息了。”
林怀南和林妈妈上前问情况,林瑾瑜把手收回来,一个人离病床远了点……尽管他原本就没对“也许爷爷可以让张信礼留下来”这个假设抱太大的希望,但当这个可能真的变成零时,他还是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