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什么羞耻心,也不在乎谁谁在背后对他的看法,他只是愤怒,愤怒于林瑾瑜的胜利,还有得不到想得到的东西。
赵武杰沉浸在报复林瑾瑜的设想中,怒火攻心,连带脸上的伤都痛了起来,那是林瑾瑜留给他的纪念品——眼睛边上狭长的伤口愈合得倒是很快,可耳朵不行,那堪称凶狠的一刀几乎拉开了他半个耳朵,足足半个多月过去了,医生才叫他来拆线。
“没……”赵武杰本来习惯性地想说“没事”,但他目光一闪,看清了林瑾瑜的脸,脸上的神色瞬间变了,语气变得异常不客气:“你没长眼睛啊?”
林瑾瑜显然也看清了他,那张看起来阳光健气,他却非常讨厌的脸:“长了,”林瑾瑜毫不客气地道:“不过人眼是拿来看人的,你是个什么东西?”
赵武杰腮帮子鼓起,他这几天明显休息得不好,眼下一片乌青:“真是冤家路窄啊,”他恶意道:“你来干什么?看你那精神病?”
林瑾瑜扫了眼他耳朵与脸颊处那道丑陋的伤痕一眼,说:“比不了你,丑逼来整容,整来整去也是猪脸。”
gay圈十分注重外貌,这句话之于赵武杰就像胖子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肥猪”、“肥婆”一样,正戳痛点与敏感点,杀伤力极大,不仅让他气,还羞。
“你他妈……”赵武杰额头上的青筋肉眼可见一条条往外爆,林瑾瑜一手搭在扶手上,一脸云淡风轻然而又十分蔑视地道:“怎样,丑逼?”
一句一骂,从措辞到语气均十分犀利,赵武杰道:“杂种,你妈被狗x了生你这么个杂种。”
有些人总是不吝以肮脏的字眼污染自己的嘴的,林瑾瑜眼神冷了下来:“警告你,骂归骂别扯我妈。”
“就骂了怎么样?”此刻赵武杰整个大脑都被愤怒占据着,他欺近林瑾瑜,紧紧抓着栏杆扶手,好似要把那玩样捏爆:“被我说中了?你妈当婊子跟你嫖客爸生的杂种。”
林瑾瑜并不在意恶毒的话,这种流氓地痞一样粗俗至极的脏话在他眼里是连狗叫都不如的垃圾,不屑于听,连愤怒都懒得施舍,可家人不一样,他不能忍受有人骂他妈妈和爸爸……即便经历过那样的矛盾。
“笑死,”林瑾瑜道:“果然是猪狗不如的丑逼,满嘴喷粪,你是装你妈骨灰的灵车漂移又撞死你全家老小之后失心疯了吧?”
赵武杰一直以为林瑾瑜是那种任性骄纵、一点苦都吃不得、没见过什么世面、喜欢在1面前装嫩,做作地“哎呀哎呀”耍小脾气的那类人,这可能来自于他对0的刻板印象,他没想到林瑾瑜能以完全不输给他的粗蛮气势针锋相对地和他大吵。
是gay三分娘,他以为纯0就是那种喜欢捏着嗓子说话,吵架就鸡叫,跟群踩着花盆底互扯头花似的宫女似的人——他遇见的、说自己是纯0倒贴他喊老公的gay差不多都这样,所以才一直隐隐约约看不起0,觉得1>0.5>0。
林瑾瑜的声音十分“正常”,虽比不得男低音歌唱家般充满磁性,但就是正常的男人声音,不娇不尖也不做作,气势满满,毫不露怯。
“丑逼,说话啊,”林瑾瑜道:“整容主治医生失手把你声带割了?”
“你他妈的杂种崽子。”赵武杰回过神来,再一次被林瑾瑜激怒。相较于上海面对面喷唾沫星子也不动手的民风,北方人就直接多了,能动手绝不吵吵,他本就和林瑾瑜离得很近,这会儿气急上头,对着林瑾瑜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林瑾瑜本来忍他也忍够了,他偏头伸手挡了下赵武杰这力度不小的一巴掌,大力往外推,拉开距离不让他贴近,道:“滚你妈的蛋。”
“操你妈的。”赵武杰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来是铁了心要给他点颜色瞧瞧,朝他毫无章法地乱扯乱抓乱打,一派斗殴里瞎打王八拳,扯衣裳抓头发的作风,林瑾瑜跟他在楼梯上推搡着,借机猫腰怼了几拳。
两人身高相仿,林瑾瑜瘦了之后没他重,但比他冷静,赵武杰明显没格斗底子,就一身体素质还行的普通人,一通王八拳打出去都打在林瑾瑜手上,痛倒是有点,但没什么实际效果,林瑾瑜平时老跟张信礼打闹,也练出了点反应速度,他找空朝赵武杰的脸伦了几下瓷实的,揍得他龇牙咧嘴。
赵武杰脸上、耳朵上本来就有他拉出来的口子,伤口二次挨揍很疼,但林瑾瑜到底没张信礼那么老练,拳头没他重,一时也只能让赵武杰疼,却没法占什么压倒性优势。
不致命的疼痛往往会激怒对手,让他更丧心病狂,再一拳过后,赵武杰耳朵根刚拆线的地方裂了,流下几道血来,但他没退,而是跟疯了一样不计后果重重前冲,伸手使出全身力气用力一推——
林瑾瑜站在外侧,本来就离那只到他腰的栏杆很近,楼梯高低起伏不易保持平衡,刹那间他在这股冲力的作用下身不由己地往后一退——栏杆拦住了他的下半身,上半身却却在力的作用下后仰,翻出了栏杆。
空气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灰尘,林瑾瑜在翻下去的那一刻死死抓住了赵武杰的衣服,想翻转身体,借这股旋转的力量稳住身形,但没来得及。
高开的小窗、金色的光、还有空气里跳跃着的细小灰尘,那是林瑾瑜最后看清的画面——他只来得及转过半个身子,便带着赵武杰一起翻出栏杆,朝楼下摔了下去,在下半楼扶手上重重砸了一下,然后接着下落,磕在了坚硬的楼梯棱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