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了会儿,反问了林瑾瑜一个问题:“你跟他,真的没谈过恋爱?”
叛变分子林烨显然把什么都跟他说了,林瑾瑜说:“谈过又怎么样,没谈过又怎么样,谈过就是二手货了,你嫌弃?”
“不是,”张信礼还是一样抱着他,说:“谈过就谈过。”
如果林瑾瑜吻过别人、爱过别人,他确实会不开心,不过那好种心情不属于嫌弃,应该算嫉妒……之类的。
“没谈过,”林瑾瑜说:“之前是骗你的。”
“好,”张信礼对他说:“不嫌弃,只是我会开心一点。”
两人贴在一起好似个球,一个温暖的球,林瑾瑜跟张信礼就这么静静坐着,两道绵长的呼吸化作白气,晕开在寒冷的风中。
十多分钟过去,张信礼好似缓过来了些,林瑾瑜能感到他手渐渐回暖,脸颊也不那么冰了。人从寒冷状态下脱离出来以后会容易犯困,休息了这么一会儿,林瑾瑜本打算叫他起来,接着往前走,可张信礼扫在他脖颈间的呼吸好像越来越平缓,间隔也越来越长,似乎快睡着了。
“喂,”林瑾瑜用手肘往后怼了下,道:“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地方。”
“没睡,”张信礼在他耳边说:“在想事情。”
“想什么?”
这冰天雪地的,林瑾瑜感觉自己脑细胞都冻硬了,满脑子只有热水澡,想不了别的。
“想,我等了你,你抱怨的‘从来都是你在原地等我’是不是就算扯平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声吹散了,张信礼的声音好似很轻:“我也追过一次你的背影,也在下雪天等过一次你了,算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岂止是下雪天,应该是暴风+冰雹+鹅毛大雪天,林瑾瑜介意的那些事,从家里以后催结婚的问题,到张信礼社交圈没有一个人知道林瑾瑜存在的问题,再到谁等谁的问题,他一桩桩、一件件在还,还多了还是少了说不清,没必要说清。
扯平不扯平的……林瑾瑜没真的想跟他算个一清二楚,比如他家有几个亲戚知道他们是一对,张信礼家也要有几个知道之类的,他其实只是要他一个态度。
过去的、现在的,太多东西积累在一起,林瑾瑜这次如此失望,以至于张信礼回头了他也不想接受,不仅因为张信礼提分手,还因为学生时代的种种前因累计在一起,就像他的病一样,出现的那刻不是开始,而是终于浮现的结果……不过都已经说不清了。
没等到回答,张信礼又问了遍:“扯平了,好不好?”
林瑾瑜不知道该答什么,但又必须回答,呼啸的冰雪把这狭小的一段台阶阻隔在整个世界之外,他们面前只有彼此,彼此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如果还有哪里没扯平,你说,”张信礼误解了他的沉默:“我都做,好么?”
他俩就不可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扯个跟做了大拉皮似的的“平”的,林瑾瑜说:“我不是来跟你讨债的。先回家吧,太冷了,说了好多遍让你买件暖和点的衣服也不听。”
张信礼两手仍借放他口袋取暖的动作环着他:“不买,”他说:“如果买了,你就没那么心疼我了。”
“……”林瑾瑜回了俩字道:“白痴。”
已经五点半了,雪没了增大的趋势,风小了一点点,风向也变了,他俩在的这地方完全成了背风口,林瑾瑜把手伸口袋里拍了拍他手背,说:“走吧,回去。”
张信礼没动,说:“我可能走不了……太冷了,捂着暖和了点,现在出去加倍冷,走不到家。”
他身上的衣服确实应付不了极端天气,刚那几小时完全是硬挨过来的,一旦松了劲,绝没法再在这种天气里在户外活动了。
“那怎么办?”
“抱着,”张信礼说:“暖和。”
林瑾瑜感觉到他开始不自主地轻微发抖……那是冻僵的身体终于稍微醒过来了,开始自主靠肌肉颤抖产生热量,张信礼确实最好别再出去蹚雪。
“感情我是一人肉热水袋,”他端坐不动,在内袋里摸了通,摸出根烟来,自己吸着点着了,抽了口,往后递给张信礼:“会暖和点。”
张信礼用嘴接了,叼着,说:“你不是戒了么,怎么有这个。”
“那时候要给你付医药费,所以才戒了,分手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戒什么戒。”
天黑风大,能见度很低,雾气一股股,也不知那股是呼出的白气,哪股是烟气,哪股是雪气。张信礼抽完了那根烟,果然感觉暖和了许多,但还在抖。
林瑾瑜将外衣解开,把他手抓进来,贴着自己肚子,然后再重新把拉链拉上。
“你真暖和,”张信礼手隔着一层单衣摩挲着他初具线条的小腹,结结实实、正儿八经拥着他,说:“谁也没有你暖和。”
“别拍马屁了,”林瑾瑜想了想,说:“风小了,应该要过去了,要么咱俩换下外套,你打伞,我背你回去?”他没有低温症状,而且背着人,活动量就大了,换下衣服应该也能撑住。
“你背我?”
“怎么,不行?你不也一样背过我。”
那年凉山的夜空下、上海的暴雨里,张信礼总背他回家。
“起码还有四十分钟的路,我没背过你这么长时间,”张信礼说:“算了,不想让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