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小姐叫奴才拿来给您的。”苏落鸢把她拿来的包袱和开疆放在谷小少爷怀里:“老太爷死后,家里的少爷小姐们都在争家产,因着您的事情,都不服您大哥哥做这个当家人,连搬出了老太爷的亲笔书信都没用,家里人都说老太爷是您气死的,非要将您划出族谱,赶出谷家,大少爷没办法,依言照做了。”
“可是其他少爷小姐还是不服,现在他们对外瞒着老太爷的死讯,忙着争家产呢,小少爷,三小姐,让奴才给您带句话,她说——”
“既然走了,那就别回来了吧。”
原先谷城还能忍着,这句话一出口,谷小少爷的眼泪瞬间决堤,他看着苏落鸢问:“所以,家里是——”谷小少爷不愿意说出来,因为他不明白:“不要我了?对吗?”
薄情也好,冷淡也罢,苏落鸢现在一脸忧心,却无法感同身受,她这一生得到的亲情少之又少,尚且不肯为自己的生生父亲流一滴眼泪,就更别说别人家的爱恨了。
只是这一刻,谷小少爷太过可怜,可怜得让苏落鸢动了恻隐之心,苏落鸢避开他的眼睛,从包袱里拿出她早就准备好的一条白绫,哄着谷小少爷说:“小少爷,您送老太爷一程吧。”
谷城没说话,苏落鸢直起身来,替谷小少爷将白绫绑在了额头上,看着谷小少爷的红眼眶,掏出帕子来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说:“小少爷,节哀顺变。”
元满他们站得远,看着跪在地上整个都佝偻起来的谷小少爷,心中都隐隐察觉到了不对,直到看到苏落鸢给他绑上了白绫才明白,谷家怕是出了大事了。
谷小少爷再过来时一脸的失魂落魄,元满他们也不敢惊动他,只能又打点了一下官差,由着官差将他领走,再看苏落鸢,早就告辞了,看来是没办法从她嘴里知道什么的。
谷小少爷像是丢了魂魄一样往前走,脑子里面什么念头都有,苏落鸢说的话,爷爷说的话,自己说的话,全塞在脑子里,又疼又涨,可是纵使这些话再多再乱再杂,最后只变成了一句话——爷爷是你害死的,就足以压垮谷城。
他不想的,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不想害死爷爷的。
谷小少爷在身后走的太过安静,官差回头看着他那副死人像,心情瞬间烦闷起来,故意扯了一下手里的锁链问:“走这么慢?没吃饱吗?”
谷小少爷被他这一拽,被拽的跌倒在了地上回过了神,张了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反倒是先哭了起来,把官差吓了一大跳,自己就拽了一下,不至于吧?
“你——”
官差本想安慰一下他,可是他一开口,刚碰了他一下,谷城哭的更凶了,就像是一个发泄口,积压在谷小少爷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喷薄而出,夹杂了无数东西,或许有不满,愤恨,惧怕,轻蔑等等,无数的,被谷小少爷刻意掩埋,刻意忽视的,所有的不敢宣之于口,以视人前,压抑着的所有东西,都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终于啊,还是有人因为自己死去了,绝望而崩溃,愧疚而无助,一个人跪在一片荒草之上,没有歇斯底里,仰天嘶吼,只有寂静无声的泪流满面,不止哭自己的爷爷,更是哭自己,纵使他以为自己负担起了自己的责任,纵使他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保护别人,但是,还是有人因为他走了。
他为了他的坚持,失去了所有。
后悔吗?不后悔,既然选了,就不后悔,谁又能保证,自己不这么做,就能有更好的结局呢?至少现在,自己不后悔。
谷小少爷明白,从今以后,他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第154章 (14)人言可畏
直到正月底的时候,四海镖局收到讣告,叶疏林他们才明白了,谷小少爷为什么会那个样子。
谷老太爷的离开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谷城被赶出谷家划去族谱的事情紧接着就跟上了,谷家明面上说的是谷小少爷大逆不道,性子顽劣,屡教不改,愧对先祖,故此谷老太爷决定将谷城逐出族谱。
但是叶疏林听小道消息说,正因如此,所以谷小少爷怀恨在心害死了谷老太爷,这个叶疏林是不信的,依照他对谷小少爷的了解,谷老太爷就算是把谷城打死,谷城都是不会还手的。
可也说了只是小道消息,不能信,至于真相如何,叶疏林在灵前给谷老太爷磕了头上了香,抬头看着灵堂,耳边听着谷家人的哭声,闻着满屋子的檀香味,已经是不重要了。
谷家虽然不如以前,可是谷老太爷的声望还在,陵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更有些从邻边赶来的,叶疏林他们一家,除了让葫芦领着小不惜呆在家里,其他人全都来了。
叶疏林跟着叶莽去认人,元满觉得累,就找了个地方坐着休息,李博衍百无聊赖,又没有什么熟人,就只能在园子里到处瞎晃,经过水塘边的时候,遇上了叶疏林,看他和父亲还在和人说话,就没上去打扰,就是远远的给他挥了挥手,叶疏林也看到了,悄悄回应了他,李博衍心满意足的走了。
绕过了池边,才进了石林小路,就听到了叶疏林三个字,声音耳生没听到过,就留了心,只听见隔着一块石头后面传过来一个少年音:“看到了,也是不害臊,在人家白事上眉来眼去,有伤风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