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一路都过得极其顺利,他聪明,课业的难度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他身体素质极强,所以作战实力也是同龄人翘楚。
那时他就认识了辛喻,他们俩同是第二顺位继承人,同样是被哥哥/姐姐的光环压制得死死的,同样是随便一过就顺风顺水的人生,他们俩臭味相投,一见如故,一起约好星际旅行。
从星际旅行回来那天,他才知道,他的哥哥,号称是帝国永不坠落的明珠,因为救人,死在了前线。
他尚未从巨大的冲击和悲伤里走出来,就不得不肩负起继承人的责任,他才知,要当一颗明珠,多么不容易。
军校的练习是极其艰苦的,没有导师会因为他的身份就给他开绿灯,相反还会变本加厉增加训练量。
从没有人考虑过他能不能承受,他哥哥死了,帝国未来的重担就压在了他的身上,他需要承担起本属于他哥哥的责任。
帝国需要什么样子的继承人,他就要长成什么样。又或者是说,他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他就得是什么样的人。
普通学生跑一万米,他就要在规定时间内跑三万米;普通学生格斗训练能和教练打成平手就能得到满分成绩,他不能在五分钟内取得胜利,就直接不及格;射击、飞船驾驶、指挥能力,每一样,他都要比常人好上几倍,才能过关。
他被一次次击倒在地,耳旁是呼啸的风,里面夹杂着无数人对他的失望。
“和先太子比还是差太多了。”
“哪一样都比不上,性格也不如他哥哥。”
“暨悯,你怎么对得起我对你的付出!”
他成长得很快,付出远超常人的努力,承受比旁人更多的压力和打击,期末考试才拿到全科a+,导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什么话没说就离开了。
那张代表他努力的纸最后被他随手塞进了垃圾桶里,回家以后,王后厉声质问他是不是成绩不好拿不到全科a+,骂了他半个小时废物才收声,直到导师抄送成绩给每一位家长,鲜红的全a+让王后马上变脸,抱着暨悯又夸又哄又道歉,只字不提刚刚自己说的话。
他那时早已麻木了,王后的训斥和夸赞同那一排排a+一样,对他来说是毫无意义的。他跟着导师学习训练,一科科出师,从未偷懒一分。
没人问过他爱不爱学,也没人问他想干什么。
毕业的时候,导师拉着他的手,终于把当初那句话说给了他听:“暨悯,超越你哥哥不是目标,你要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想做的事,在一次次射击没有正中十环时已经被遗忘了。拿到那张轻飘飘的毕业成绩单,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没有目标的。
毕业以后,他听从国王王后的安排,去了边境,这个时候,所有人又觉得他是朵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娇花了。
所有人都怕他出事,把他偷偷藏到大后方,不给他任何接触敌人的机会。
他还是偷偷溜了出去,成功从虫族手上救下了一位满身是血的士兵,士兵没有认出他来,事实上,基层士兵十个里九个都不知道他是新太子。
当时士兵迷茫地看着他和地上的虫族尸体,沉默了半晌,才问出那句话:“战争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他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了。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被移动到了一个舒适的环境里,身体机能缓缓恢复,但一直醒不过来。耳边一直能听见机器的嗡鸣声,还时不时有机械音。
他半昏迷半清醒,想着自己还在虫王星上,那群虫子不会如此随意的放过他。可胸口的潮热褪去,疼痛的四肢也镇静下来,身体反应做不得假。
舒适并不意味着脱离风险,但起码暂时是没有了生命危险,他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眼睛不听他的使唤,他只能昏昏沉沉去思考自己身处的位置。
*
朝音在伽州住了一周了。
王后被软禁在王宫里,暨悯不在的时候,国王需要全权处理所有事件,战争结束以后,伽州也需要做非常多的扫尾工作,忙得不可开交,自然没办法时时刻刻陪着朝音游玩伽州。
这个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和朝音“熟识”的烛凉头上。
朝音出行不喜人多,只有陶源寸步不离地陪伴在朝音身旁,除此以外,便是烛凉。三人同行,闲逛首都星。
一开始,烛凉还心惊胆战,生怕朝音对他发难,后来他发现,朝音除了一开始那句话以外,没有再提过特蕾莎上发生过的事一句话。
是真的忘记了,还是不在意,烛凉想不明白。朝音不提,他也不提,毕竟对不起朝音的是他。
朝音对伽州的风土人情不太很感兴趣,他每天出来走动,纯粹是为了让民众觉得,伽州和银海关系还不错,没有大家想的那样剑拔弩张,为的是安抚民众。
偶尔他会问问暨悯的事,在烛凉的形容里,暨悯年少时就展现出了傲人天赋,飞速地接过了他哥哥的重担。朝音只听着,不发表任何看法。
没有人能够轻轻松松成长起来,尤其是暨悯这样突然把及格线从60拉到120的,付出的努力和血汗,一定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外人总觉得,他们的成就获取得简简单单。只有朝音知道,哪怕是真的天才,走到巅峰,也并不容易。
他什么也不说,人已经死了,他的憎恶,懊悔,暗藏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烟花一样绽开,飞洒在宇宙各个角落,都不再属于他和暨悯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