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杭过去的时候,icu走廊上的人不算太多,可能都是心系在里面的家属,没有人注意他。
李衾正靠在长椅上,脑子里也是好久没有休息过有些迷迷糊糊的,见付杭来了,便要他在她身边坐下,靠在付杭的肩膀上便睡了。
中午的午饭付杭与李衾两个人草草的解决了,回了医院跟icu里的护士打了声招呼,如果方便的话等董老师醒了能够通知他们一声。
小护士没多说什么,可能也是见惯了人情世故,多看了付杭一两眼之后也低声应了。
董老师醒过来的时候,与探视时间接近,付杭全身消毒之后便在护士的带领下进去了。
因为是肺部肿瘤,董老师还带着氧气面罩,见他走过来眼神有些放软了,试着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却是无用,他想说话的痕迹只有随着开口而喷在氧气面罩上的白色雾气。
付杭在坐在他床边,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有些难看的笑容,你看你,之前要你治疗的时候你不治,现在轰我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董老师没说话,强撑着神经白了他一眼。
helliphellip曲老师进来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吗?付杭低着头问道,憋着声音,他看着你这个样子,要多心疼啊。
helliphellip是、是我helliphellip董老师强忍着病痛开口发了两个音。
付杭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算了。曲老不会想听你这般话的。
真的,还是要出院吗?出去之后肺部病毒感染,你就要把曲老一个人helliphellip扔在这里了。付杭握住董老师的手,低着头声音中有些不忍。
付杭知道,无论董老师是在icu或者是出去,他都没多少时间了。
他想其实董老师也知道,当他自己突然发病的时候,控制不住的癌细胞就没有想让他再留在这个世上。
出helliphellip出去、陪、陪他,董老师开口说着,用力握了握付杭的手,他helliphellip他、来了?
曲老没来,他照顾你两天了,没休息。我让李衾把他送走了,等你病情稳定一点,我就给你安排出院好不好?付杭低声问道。
董老师躺在病床上,有些吃力的摇了摇头,明、明天。
付杭没说话,低头垂眸看不清他的眼神里是什么,好像似有泪光。
付杭缓了一阵子,抬起头笑了笑,好,明天。明天我和曲老来接你,好不好?
董老师没说话,重重的点了点头。
因为害怕细菌感染,付杭没再里面多待,给董老师说了说自己的近况之后边也走了,走之前还笑着抱怨他不让自己演他的话剧,可当他出了icu之后,他就有点忍不住了。
他走到凌晨和李衾谈话的消防通道那里,哭得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眼泪的滑落才能知道他到底是有多难过。
李衾没说话,也没跟着他,她知道付杭的心情需要平复。
只要是一个有感情的人,无论是谁看到曾经待自己如父的人变成如今这般模样,都是这样的。
世间冷暖,只有体会过才知道。
以前付杭演戏的时候也会遇见这种场景,他有时候可能是躺在里面的那个,有时候可能是在外面守候的那个。
付杭现在蹲在消防通道那里,真的希望这就是一场戏,拍完之后有导演喊卡,而躺在icu里面的那个男人还能活蹦乱跳的出来笑自己。
付杭抬手抹了把眼泪,没多同李衾解释什么,直径去了董老师的主治医生那里,交谈着出院的相关事宜。
董老师最终还是出院了,付杭与曲老隔天去接他的时候,氧气面罩已经取了下来,主治医师交代了很多句话才给他们开了出院的单子。
可能是他也知道,病人活不长,并没有阻拦什么,付杭谢过医生之后便带着董老师上了车。
董老师现在说话不怎么利索,肺部被切割,呼吸很是困难。
但被曲老扶着上车的时候还是在望着他笑,一遍又一遍的在那个陪他走了一生的男人耳边说对不起。
李衾坐在车副驾驶上,没说话,眼泪有些憋不住还是哭了。付杭开着车,给她递纸,也没吭声。
曲老坐在后座,搂着旁边人的肩膀,朝着他点点头的笑,也不多说话。
他们两个说了一辈子的话了,也不差现在几句。
可末了,曲老望着董老师笑着笑着眼底就见了泪光,我就是惯着你了。
董老师也是笑着不再说话,也不道歉了,把头抵在曲老的肩膀上。
只有曲老知道,自己的爱人把自己的肩膀,弄湿了一大片。
于曲老来讲,生离死别,大概就是这样了,没有比现在更糟的了。
付杭将董老师送到家之后,跟着李衾进去坐了一会儿,他把之前带回来的那副字画交到了董老师手里,笑着说,您就是喜欢这些鬼玩意儿,以后我再跟你买,买得多了,就给你弄个房间都裱起来好不好?
董老师靠在床上点头说好,笑得眼角都是细细的皱纹,以、以后helliphellip你再买,买了、买了送我。
曲老站在一旁没多说话,将家里的呼吸机给董老师戴上了。
在场的所有人大概都知道,董老师嘴里的以后不会再有,而曲老家里的呼吸机也不会再多用了。
李衾与付杭又同董老师聊了一会了,两人都舍不得走,但却被曲老赶着出去了,曲老说,他陪着他大半辈子,之后的路他想一个人陪着他。
付杭与李衾没多说话,只说有时间就再过来。
但当付杭与李衾第二天、第三天过来的时候,曲老便不让他们进去了。
当付杭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了,他同往常一样守在曲老家门口,但没准备跟曲老打招呼准备抬脚往里闯,可就在那时,便听见曲老自房间里吹出的笛声。
那是一曲悠扬的《姑苏行》,笛声婉转悲寂,余音不绝。
一曲毕,付杭还是进去了。
曲老站在董老师的床前,刚将笛子放在桌上,见付杭来了也不说话。
董老师还是躺在床上,和付杭那天离开时一样,只是脸上带着的呼吸机开着没有运作,已经让他知道了到底是个什么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