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已浑然不在乎,今日听祁郎君一句陛下恩典,脑中那些死了记忆却瞬间复苏,一瞬间刺激得他脸色发白。
祁郎君环顾了一圈,见众人即便装得不在意,却还是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情微妙地有些愉快,道:“还有一玉佩,一犀角扳指。”
人群登时泄气。
玉佩这个东西他们从小到大不知见过多少块,并不是稀罕物,就算是宫中赏赐,也只是枚更珍贵些的玉佩。
至于犀角扳指,虽能在射箭时佩戴,但到底无甚意思。
原以为小皇帝会有什么别出心裁之物,不想与如意没什么区别。
祁郎君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暗暗笑他们沉不住气,语调微扬地补充道:“这块玉不是从府库中取的,是陛下亲自从腰间解下来的,正是今日早上,陛下所佩戴的那一块,仿佛还是先帝的爱物。”
此言既出,少年郎的眼睛皆亮了亮。
从府库中寻出的玉佩和帝王腰间解下的玉佩怎能相提并论?何况还是先帝爱物!
他们这么大的少年人,几乎是随着李昭改革长大的,小时每日所听家中长辈谈政事,无外乎是这位羸弱多病的皇帝的雄才大略,真如同天人一般。
待年岁渐长还有几年便可入仕,这位几世不出的明君却亦如天人,羽化登仙。
从少时便因这位帝王而树立起了报国宏愿,但不能提携玉龙为君死,何其遗憾?
谢澈神情凝滞了一瞬。
旁人听得是先帝爱物,而他听见的却是从小皇帝腰间解了下来。
祁郎君余光瞥向谢澈,却见方才还神采奕奕一切如常的谢小侯爷忽地沉默了下去。
“小侯爷?”祁郎君唤他。
谢澈回神,如初梦醒般地摇头笑道:“无事。”
他垂下眼睛,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在那一刻忽然沉默了。
无论是如意还是玉佩,都要自己登上观台去取,由皇帝亲手交给胜者。
秋狩第一天的小猎场狩猎,其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世家子娇养太过,养得肤柔骨脆,连马都骑不得。
观台上,李成绮冕旒下的面容平静无比,嘴唇微动,任谁见了都会觉得他在说一件极正经的事情,譬如不远处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们,然而他却道:“卿非是少年人了,且稳重些。”
谢明月举杯,酒液略沾了沾嘴唇,“臣知罪。”
这对话来得莫名其妙,谢明月岂有不稳之处,却还是恭谨地谢罪了。
恐怕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彼此在说什么。
授如意没什么,赏赐里多了一枚玉佩也没什么,偏偏那枚玉佩是从李成绮腰上解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