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儿媳妇一听老六又要进城,当即对了个眼神。
默契地放下彼此之间的矛盾,木仓口一致对准了陈红梅。
“妈,你看马上就到抢收的月份了,咱忙起来可就没时间到山下赶集了。过不了多久几个小子要开学了,本子笔都得买。还有,家里的油罐子也见底了,铁锅都开始漏水了,买锅也得要工业券,要不今天咱们一家人都去县城转转,小姑子知道家里日子不好过,总不能袖手旁观。”
这是盘算着上凌家打秋风呢。
何招娣笑眯眯地,也不怕被骂厚脸皮。
面子能值几个钱?
到手的实惠才叫真实惠。
“老六毕竟年轻,这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万一祁珍有啥不好直接说出口的话他听岔了咋办?这事还得妈亲自出马啊。”
葛笑笑也在一旁敲边鼓:“上次小姑子回家啥东西没带,走的时候也拉长个脸,是不是对咱有意见啊?就怕她在凌家受了气憋在心里,咱作为娘家人总得主动去问一嘴啊,不然外头那些整天吃酸菜的人以为咱们对嫁出去的姑娘不重视,指不定说出多难听的话。”
“凌家有三兄妹,如果只有老六去,不就势单力薄,显得咱们家没人吗?”
葛笑笑上过两年学,说话没何招娣露骨。
但剥开假象,中心思想也就那样俗气——提醒陈红梅该跟祁珍联络感情了,免得以后占不到便宜。
祈瑞军最不耐烦几个嫂子打嘴仗。
一个个觉得自己贼聪明,其实想法都写在脸上了,蠢得不忍直视。
他沉着脸,不客气道:“三嫂四嫂你们就别捣乱了,咱们一大堆人跑县委大院多丢人现眼啊,不知情的还以为咱家穷到拖家带口去五姐家讨饭呢。家里这几年也没亏着你们,眼皮子能不能不要那么浅?”
“老六!”
祈大贵一拳砸在桌上,警告道:“你嫂子毛病再多,也不该你来说这话。”
祈大富脸色也不好看。
他先是瞪了何招娣一眼,何招娣瑟缩了一下。
讪讪笑了笑,却不觉得自己有错。
梗着脖子嚷嚷:“你看我做啥?我又没说错,哪家哪户不是出息的拉拔兄弟姐妹?你妹嫁得体面,日子比旧社会的富太太过得还好。人家指甲缝里漏的渣滓都够咱们用好久,咱想跟人换工业券都没地方换,你信不信她那儿的票能放到过期??”
说完,她朝祈瑞军翻了个大白眼。
“怕人戳脊梁骨,你咋每个月都跑一趟县城?合着你一个人拿好处叫做事周到,我们想跟着占点便宜就是眼皮子浅?”
“呵。”
“小姑子那儿只有老六能去,咱去了就是丢人现眼?爸妈你们说说,这天下有没有这样的理?”
何招娣属实将这几年积攒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了。
一家子兄弟还分三六九等,凭啥老六跟着小姑子吃肉,她们只能跟着捡肉渣?什么好处都占尽了妈还老偏心他,总觉得他吃了大亏。
她男人又不是茅坑里捡回来的,平时有啥好东西都孝敬给爸妈,不比老六动嘴皮子强?
何招娣就图嘴巴痛快,哪里管其他人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