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还不够出色。”她淡淡的,“至少没有你出色,否则不会三年来都在原地踏步。”
我心里顿时清明。什么菲律宾,她对菲律宾市场的情况根本不感兴趣,关注点也不在于我或者别的负责人如何做的推进——她要的是部门拆分以前的数据!我面上不显,拿桑杰做幌子:“恕我不能同意。他的能力极强,而且逻辑缜密,几乎没出过错,这样卓越的行业嗅觉是很罕见的。我升职快不过是走运。”
她若有所思:“你的运气确实不坏。但你们间也有竞争关系……”
“衡量员工的业务水平并在职务分配上做出正确判断是我的日常工作之一。”我看着她,“抹黑我的同事不是。”
潘德小姐的眉头往上一扬,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亮了手机屏幕。
五点半了,时间过得飞快。
“我讨厌周末工作。”她说,“别让我勉强为之。”
“好。”我立刻遂了她的意。我重新站起来,今天因为她是来探病——至少她声称是来探病——我原本就做了留她用晚饭的打算。可现在不能用堂食,在食阁买点吃的显得太凑合了,我又不会做饭,我是打算和她叫外卖的。在我的设想中我们会一人坐一个角落,我挑出合适的餐厅,她先选吃的,然后再把手机递给我。我们保持着社交距离,一起吃点什么,如果她愿意的话,我还可以留她看个电影。
现在不行了。现在这么做,会像是我想要和她约会。
——我不是不想。我是不能。
“不知道你晚上是否还有安排。”我说,“原本我是应该好好招待你的,但很遗憾,我不会做饭。你对晚饭有什么想法吗?”
她也起了身,看着我道:“谢谢你。我晚上还要继续练习。今天预定了一整天的舞蹈教室,隔离期间这很难得。”
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失落,仿佛我热情款待或是招待不周,她都满不在乎。我维持着带有距离感的礼貌,忍住留下她的冲动,准备送客。
潘德小姐从包里拿出一截纸盒递给我。没有外包装,我下意识以为是保鲜膜。
“礼物。”她的语气很平淡,“之前提到的那条裙子我没找到,可能在家里。寄到了我会带给你的,”她朝盒子看了一眼,“这个也不坏。希望能在装饰上帮上你的忙。”
“噢,谢谢!你真贴心。”盒子很轻,我感觉里面可能是某种布料或者挂画。出于礼貌我是应该现在就打开看的,但我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潘德小姐已经等在了门口。我得送她。
我犹豫着伸出右边手肘。虽然很傻,但我总得表示表示善意——第一个想出碰肘来打招呼的人真是个天才,胳膊甫一抬起我就后悔了。
潘德小姐忽然靠近。我浑身僵硬,犹豫了两三秒,轻轻回抱了她。
我控制呼吸,控制着我的情绪。两条胳膊听从指令,但心脏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我心里一紧,原来将她拥入怀中是这样的感觉。
她的曲线紧贴着我,温柔中又带有极强的锋利感。我鼻间全是她的香味,连同几乎失衡的心跳,成了我的第一感觉。我克制着不去揽住她的腰,手掌离她远远的,结果弄巧成拙,反而像是把她圈在了怀里。
如果揽紧她会怎么样?如果我放开限制,与她亲昵,会怎么样?
我拥抱她,像拥着一团火。
“我不是。”她的声音低沉得几乎是在犯罪了,尽管前言不搭后语,我还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的胳膊又离她远了一些,但潘德小姐更进一步,近得已能窥探藏在冷静之下的我的深意。我屏住呼吸,生怕哪个不经意就全乱了。
“还有,”耳边留下潘德小姐朦胧的热度,“别跟我装直女。我不会买账的。”
门打开又合上,几乎只是一瞬间,她的温情戛然而止。
☆、第四十四章
我摘了口罩。她人走了,这份谨慎已无必要。
脸上如她所说留了压痕,过几个小时应该就没了,可她留下的热度还在。我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开了电脑想劝自己加会儿班冷静一下,但竟然坐不住。
“保鲜膜”里是一幅布基的卷轴画。画轴取出来我就立刻有了猜想,摊开了看,网上一搜,简陋的包装,昂贵的画作,无一不是在回敬我送她的钢笔。
这是幅尺寸比较小的画,风格上有很强的纽约画派痕迹,但用色非常特别,刚打开时我还以为是高度抽象的金箔画。这幅画作很眼熟,之前潘德小姐带我去的那家画廊中有类似的,我一查就发现是同一位画家的作品。
像夕阳淬炼了洒在画布上,四处是烧红了的火。
这是谜面还是谜底?我的包装用了那张作业纸,而她,又想借此暗示我什么呢?
画与起居室极其相称,让我后怕。之前如果是当着她的面打开了,我应该很难控制住自己。她笃定我会收下,是相信钢笔的确出自我手吗?是诈我吗?或者单纯是她的伴手礼?
我一阵悸动,竟说不清潘德小姐在我生命中是来得早了,还是到得迟了。
但现在不是对的时机。
这场硬仗太关键了,局势又极复杂。凯文和老大,大老板都不能信,只要我走得稳、压得准,前途不可限量。此前的每次升职还能说是走运,如今来的却是难得的机遇。我的岗位极富挑战性,我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假如这个节骨眼上因为利益冲突申请避嫌,别说我了,估计乔瑟琳都能直接把我埋土里,当场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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