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
周一下午,是我们例行向大老板汇报的时间。早晨我就发了消息,希望单独再聊一会儿。新加坡的控制情况初见成效,“断路器”举措将会延长四周一直到六月初,大老板今天非常忙,晚上还要和hr开会,我于是长话短说。
“我相信最新通过的框架,就是bcg用于公司拆分的骨架。”先前因为在谈日常工作,我是用英语,这会儿还没改过来,“但他们的工作进展可能很难称得上顺利,起到限制作用的因素太多了。另外我还建议我们提出要求,让他们把交付物拆得更细,在工作量上给他们制造障碍。”
大老板点着头:“可以。”他又换了普通话,“休息好了吗?”
“已经好全了,劳您挂心,工作上肯定不成问题。”我打着包票,大老板笑了笑,又点点头。我再谈到工作,也是普通话了,与你的顶头上司亦步亦趋从来不是什么坏事:“对了,我这里有一个需求,实现难度应该不大,您看能不能考虑让做技术的同事尽快做出来?我想在内网的文件查看记录后台做一个端口,现在咱们只能看到文件的查阅和下载次数,我希望能够实现调阅查看人员名单的这样一个功能。”
“可以,我授权给你,你直接和他们谈就行。”大老板想也没想就开口,“这种小事不用请示我,先前说了,特事特办。”
这还是小事啊?我五味杂陈,说:“感谢您的信任。”
“怎么,桑妮亚管你要东西了?”
“只能说有这个迹象。”我撒了个小谎,“有备无患嘛。”
大老板点点头,全无追问的意思。身价不同,格局自然也不同,不管他是真信假信,这么看重我,还是让我有那么点得意的。我挑了好几份数据,从三四年前一直到临近部门拆分那一个月的,分别看了,又下载下来存到电脑里。这个东西烫手,有高招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哪怕要给他们,我都得先做处理。
接着我又找了乔瑟琳名单上的老叶,由他推举了位负责内网维护的同事给我。不先打招呼,那边的经理肯定会先派个小朋友过来跟我谈,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不愿在流程上有什么疏忽。
除了跟大老板讲明的那个需求以外,我还额外要求了一份备份。改公共空间的数据动静太大,但做个假的公共空间再行改动,还是没问题的。这一番准备为的倒不是撇清我自己——
潘德小姐的候选人肯定不止我。虽然我答应了她,甚至可能是答应得最快的,难保她没有备选。
我能信任的人很少。乔瑟琳给的名单有多短呢?创始人派系几无幸免,coo和老大就不说了,毕竟位置敏感;但支援部门也尸骨无存,hr的头头竟然都不在名单上,真遇到事,我能找的只有慧琳。
她管财务、庶务和员工培训,卡不到人员调动的脖子,能提供的支援有限。
此外就只有技术部门的两个早已财务自由的元老,今天帮我忙的老叶,还有负责网络安全的梁衡,我们一般叫梁首席:他是公司初创时期,大老板亲自奔赴杭州挖回来的。这个墙角撬得相当失败,梁首席天天在“南洋捕鱼技术交流”讨论组摸鱼。
当然这事没人敢告发他。
接下来是最难的部分……
周四,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出席了白天大会的潘德小姐,又和我在skype见面了。
“晚上好。”我说,“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晚上好。”潘德小姐没接话,反而是静静地待了片刻,带着些温度说,“我想,今天的网络状况应该还不错?”
这人真是……
我知道她在暗示那晚的调情。她显然不相信当时的网络异常只是巧合,偏偏又不来向我证实,简单的旁敲侧击便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我原本想装作听不懂,又觉得不能事事顺她心意。对付坏心眼的人,光靠躲是不行的。我抗住压力,微笑着说:“当然。我事前已经做过了确认。”
潘德小姐听了话,没太多表情。她只是微微点头,仿佛刚才选了个无关紧要的寒暄话题,而现在已将其抛诸脑后:“先前你说,你对面试的态度很开放。介意我们今晚随便聊聊吗?”
“欢迎。”我整了整衣领。
“之前你有谈到过两个部门的不同风格。你对当时的部门拆分决定持支持态度,这么理解正确吗?”
“我会说那是当时效率最高的办法。现在看来,这个方案并不完美,持续地给我们带来一些阵痛和内部摩擦——但无论如何都比什么都不做要强。”谈到业务我还是很自信的,只需要稍加留意,别被她带到坑里去。
她不置可否:“怎么讲呢?”
“当时我们能得到的资源太少了。”这种资源划分上各部门的先来后到,以及由此而来的办公室斗争,潘德小姐应该比我见得还要多,我的话也就没有说得太明白,说多了容易落人口实。
我接着补充:“从内部管理上来说,拆分为两个部门使我们分别得到了更多的支持。在对接第三方以及处理外部事务方面,这种划分也让工作清爽了很多,对于互联网公司而言这样的‘清爽’还是很有必要的。”
潘德小姐点点头,态度好似不经意:“这就是你反对公司拆分重组的原因吗?觉得再合并到一起并不利于工作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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