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不是我在公司里最喜欢的人。”我开口。
她有点惊讶,示意我继续。
“这可能有些傲慢,”我说,“但我觉得,我们是一个如此需要专业性的部门,一把手应该同时擅长技术工作与管理。当然,他的工作总是做得很漂亮,我不会因为自己的这种偏见就觉得他能力不足——但我会更看重桑杰。”
“所以,假设我们有向桑杰抛出橄榄枝的话,你觉得他会拒绝?”
“不不。”我摇摇头,“我对他没有那么了解。只是,当我去思考新的消息渠道来源的时候,我会觉得选择桑杰太过于重复了。如果是我,在我已经从姚和桑杰两个人中选择了前者的情况下,为了保证利益最大化,下一个人,要么我会从能够提供数据的普通职员中选,要么,我会往更高的级别接触。”
她摸了摸嘴唇:“你说得有道理。”
我抿了抿唇,有点忐忑。
她终于又开口了:“那么你猜了谁呢?”
“我事前没有做任何猜测。”我没什么表情,余光留意着自己的小画面,“但现在我会猜文斌。他为bcg工作,对吗?”
潘德小姐微微皱着眉:“我不知道。你觉得是那样吗?”
“我觉得——那不在我的工作范围。”我说。
她对这个答案显然很满意。
潘德小姐的间接承认让我忍不住多想。她今晚还问了我一个非常可怕的问题:公司是否在追查数据外泄?
我倒不是担心我自己。尽管不能说我完全遵守了雇佣合同上的每一条条款,但我所做的,截至今日,都完全合法。假如是怕大老板对我不够信任,当时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接下这份工作,我担忧的不过是被过河拆桥罢了。
有员工做了这样的事情,追查数据外泄的工作是肯定要安排的。可她这么一问,却更像是在暗示什么——虽然路人丙近乎隐形,但他好歹也算凯文的人。他会仅仅是一根独苗吗?还是说,他将数据交给bcg一事,根本是有人事先授意?
这么一想,事情就可怕了。
凯文什么时候和bcg搭上线的?肯定不会早于我,钢笔一事说不定还在火上浇了油。可从分量上来说,凯文比我要重磅得多。
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凯文都不怕大老板反将他一军吗?
这周日是开斋节,假期顺延一天,下周第一个与bcg的大会则改到了周二早上。周四的大会仍然保留,这样一来,两次会议之间的间隔就非常短暂。bcg的节奏可不会因此有丝毫变化,为了应对他们的交付物,我们就不得不增大工作强度。
现在也只不过是堪堪维持,再要赶进度,已经看不到什么多余的空间了。
周五忙到晚上,我们三个人才碰了头,个个都臭着张脸,在分辨率堪忧的视频中,面容已是土色。
老黄扶着额头搓了一把。两个月没剪头发了,他的寸头已经长成了毛茸茸的杂草,让我想起高考班里那些学习很拼、眼圈微青的理科男生。我高中念的是国际班,发型规矩的男同学很少。
这个联想让我不禁有些心疼老黄。他家两个崽子这阵子肯定是闹翻了天了,家里四个人,两个大人躲着开会、俩小孩抱着平板上学,怎么分配空间不至于彼此打扰是门学问。嫂子在哪儿我不知道,老黄的位置倒很好推测:视频中的他每次都出现在阳台,有时天气太热,甚至能看见他擦汗。
是个甘于牺牲的好爸爸。要不怎么入了嫂子青眼呢。
“我想明确一件事。”老黄的手终于放过了他的额头,“最近大家工作得都非常辛苦,特别是需要与bcg那边接洽的同事,我个人觉得已经付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了。但就算这样,我们的拖延战术也没有起到多大的成效。框架通过以后,不止是bcg,连公司内部在工作量上,对配合他们,都给了一定倾斜。”
“同意。”
老大也点点头。
“好,那我们三个算是达成共识了吗?现阶段来说,给bcg人为地制造困难已经意义不大了。”老黄吐了口气,“而且老实说,我现在看起来可能像是什么冥顽不灵的建制派。”
“建制派很好。”我说。
“别抬杠。”他往左下角瞥了一眼,可能是在看我。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关于今后的举措?”老大问。
我示意老黄先讲,没想到他略思忖了一阵,摇摇头,道:“我已经尽全力了。bcg的人越来越少地和我的小组谈到技术问题,他们的判断似乎更倾向于,我们这边是立场问题——当然这也是事实。我感觉我们没什么推进的空间。”
“姚?”
听到点名,我吸了口气。我又不是万能膏药,哪里有病贴哪里,再说现在老大究竟是什么情况,还得打个问号。我也不肯说,慢慢摇摇头。
老大难得有了些表情,苦笑着说:“看来我们陷入了僵局。”
☆、第五十二章
我心里一阵苦闷。我很想像老黄那样自在地搓搓脸,可是假如我一搓,恐怕会沾上一手的粉底液。
再过一周就又要回到公司办公了,我在提前适应曾经日复一日、本能般的生活。
“我的朋友们,”老大拍了拍掌,“我们为负责的每一个市场都倾尽所有,付出了很多,有多少个方案是在我们手中起死回生的?哪一家吹毛求疵的第三方,不是依靠我们频繁的出差来谈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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