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朋友?这个措辞真奇怪,但我想她应当是在说某个辈分复杂的长辈,便点点头,道:“你冷吗?”
她摇了摇头:“我只是……”
噢。
她想离我近一点儿。
“要不要撑会儿伞?”我似笑非笑,“你累了就再换我。”
我搂住了她的肩膀。
潘德小姐的肩头微微一颤,好像是我带来的凉意惊住了她。但她极快地就融化了,打着伞的那边肩膀靠得离我更近,仿佛她在我这儿很安全,仿佛我对她,全无伤害之意。
四下无人,我偏过头啄了啄她的脸颊。
我们没有再说话。这场雨来得真及时啊,我的矜持、我的顾虑,全被卷进了城市的下水道。她像最亲密的人那样与我打着一柄伞,与我分享伞下并不完整的景色,我们听同一阵雨,乘同一阵风,交换同一片带着湿意的空气。
以前怎么没发现新加坡是这么好的地方?
公交车站台已经很近了,不知不觉间,我们走了快两公里。渐渐只剩小雨,站台那边聚了好几个人,大多没有撑伞。一辆车驶过来。
我道:“想不想坐一段车?”
“去哪儿?”
“我家。”
车门甫一关上,我就感到阵奇妙的凉意。与在路上走着的时候嗅到的凉意截然不同,车厢中流通着的微风一下子就将沾了些许水汽的皮肤唤醒,濡湿的衣物蕴着未经沉淀的夏天的气味,混合蒙在口罩中温热的吐息,带给我如在梦里的感觉。
潘德小姐就在我身边,慢慢地整理好了口罩,又一边叠着我的外套,放在膝头。我擦净了雨伞上的水滴,将卫生纸随手扔进包里,伞挂在她那一侧无人的前座把手上。
她要和我回家。
光是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头皮微微酥麻。
潘德小姐的声音有点迟疑:“嗯,我不是故意看的……但你好像有一把伞?”
“是把折叠伞,太小了。”我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没法儿和你一起躲雨。”
“我们可以一人打一把。”她的声音有些小,显得底气不足。
我又道:“那样的话,我就不能揽着你。”
潘德小姐轻咬着嘴唇,无话可说,睨了我一眼,转过去看街景。
我忍不住笑。
在“断路器”刚推出那一阵子,公共交通系统的座位每隔一个都被贴了“禁止落座”的贴纸。这项措施就像“同居者需要保持社交距离”一样,没能贯彻实施太久,到现在已经看不见了。口罩令执行得倒很严格,偶尔能看见公交车司机与乘客发生争执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