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有些老人,当地叫“年长居民”,性格相当彪悍,什么事都能争上个半天。现在登革热十分严重,一边要防空气传播,一边要防蚊虫叮咬,部分年长居民仍然保持了与看不顺眼的东西战斗到底的决心,我都快心生佩服了。
假如我也能有这个决心,现在就一把将我的外套甩到窗外。
然后握住原本压在外套上的,潘德小姐的手。
雨已经停了。我提前一站,起身按了铃。
下车时我们仍戴着口罩,她为我整理着外套穿上。下摆的位置打湿了一小块儿,还好她的西裤完整无损。很突然地,我想起了去听演奏会那天晚上,她也像今天这样为我整理披肩,手背状似不经意地蹭过我的皮肤,而我动也不敢动。
时移世易,情形已截然不同了。
我恍惚间又想起公司的事,有些怅然。
潘德小姐为我将衣领也翻了过来。她凑得极近,但不像之前,现在戴着口罩的她全副武装,我无法偷袭。
无法偷袭,就只能正面迎敌。
我一只手提了包和长柄伞,望着她,正要说点儿什么,潘德小姐已牵了我往前走。她神色如常,仿佛本就应该如此,见我看过去,甚至若无其事地挑了挑眉。
而后,与我十指相扣。
她肯定在演。这女人……
但我手心发烫,没有余地去拆穿她。
我们终于能悠闲地散一会儿步。先前帮了我大忙的这场豪雨只在地面上留下一层经久不退的湿气,潘德小姐玩心大起,拉着我往水坑里踩。
我觉得好笑,说:“孩子们都是穿着雨靴才在水坑里踩来踩去。”
潘德小姐低头看了看她已经深一块浅一块、彻底毁容的麂皮便士鞋,满不在乎地又往低洼处去,一边说:“大人们穿着皮鞋就可以踩来踩去。”
我张了口,竟然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得由着她。
一站车程太短暂了,我有些意犹未尽。可想到来日方长,那点淡淡的失落便顷刻失踪,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绵长的喜悦。潘德小姐脚步也慢了下来,与我相扣的十指不知敲打着些什么,有节奏地在手背上留下她的热度。
到了门口,我的手微微一松。她仍握着,扬起眉看我,我竟隐隐读出些不满来。
我低声道:“你不是我姐姐吗?”
“姐姐就不能和你手拉手?”她大言不惭。
“好。”我笑出来,“姐姐,去登记吧。”
今天值守的还是那个“知道”她是我姐姐的管理员,见了我们手牵手进来,表情管理相当专业,半点迟疑都没有,让我感觉这家公寓管理公司卧虎藏龙。他显然还记得潘德小姐:也对,考虑到她胡说八道的实力,再加上令人难忘的美貌,要这么快就忘记,似乎更具挑战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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