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至秋忙时节,王文筠在家随柴氏学习女红,欧阳芾跟着习了两日,意识到自己果真难以热衷此道,于是背着画具上田陇作画去了。
她原在陇间行走观察,后见一稚童于田间玩耍,旁边田埂里母亲正弯腰割稻,白日照顶,女子鬓发散落颊侧,长时间的俯身使她站直时显得艰难,等她坐下歇息,欧阳芾问她为何独自一人在田,毕竟其余田里皆为男丁。
女子名唤周氏,言其夫君去岁落了腿疾,行动不便,家母又抱病在身,孩子尚小,一家四口的生计便落于她一人身上,农忙时将稚子带在身边,一为照顾,二为解乏。
欧阳芾观她少许,忍不住开口:“周娘子,我来帮你吧。”
王安石来时,欧阳芾正持镰刀霍霍向稻谷。
见他身影,周氏忙从田间起身:“府君来了。”欧阳芾亦直起身,笑道:“府君好。”
“玩够了?”王安石问她。
欧阳芾笑嘻嘻解释:“我在帮周娘子割稻谷。”
王安石看见了,他适才于田间视察,乡民对他言,他家小娘子正帮周氏收稻谷在,“府君家的千金可真能干,瞧着竟不似头回干活的人,割起稻来有模有样。”
“千金?”王安石皱眉,想到什么。
“劳府君妹妹帮忙,给府君一家添麻烦了,民妇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虽欧阳芾也未相助多少,然民畏官的本能还是令周氏致谢连连。
欧阳芾顿时慌道:“不是妹妹,是远房、远房亲戚。”
她果真是因上次之事怕了,言不与他当兄妹,便连外人的误解也第一时刻澄清。
“是我平日拘着她了,”王安石未如欧阳芾般多做解释,只揽责于自身后,问欧阳芾道,“还余多少?”
“不多了,割罢这列便好。”
于是王安石等二人收罢稻谷,至周氏家中让欧阳芾洗净手足,方带她离开。
田埂上,王安石在前走,欧阳芾在后跟着。
“介甫先生,你变了。”欧阳芾冷不丁开口。
王安石回视她道:“如何变了。”
“你从前不会言我们是兄妹。”欧阳芾振振有词。
王安石冷冷道:“你的名节不要了?”
欧阳芾笑了:“原来介甫先生是在为我着想,那我确不知好歹了。”
王安石扭身继续走,不理她。
“那位周娘子十分可怜,夫君与母亲皆残病在榻,只她一人做活照顾一家老小,”她在向他解释自己下田的原因,“我原是来写生,见她太辛苦,不知怎的便下去帮她了。”
王安石听着她的话,心中柔软下来:“我知晓。”
“手还割破了。”欧阳芾接着道。
王安石立即回身:“哪里割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