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轻笑,瞧着恭敬的姿态却着实读不出多少敬意,“眼见为实?当初在烟花之地,豪宅内院,不知有多少人曾经得见郡主芳颜,彼时谁又能知道你是皇家骨血呢?眼见不一定为实,我还当郡主会比别人更懂这个道理呢。”
丽鹃儿的脸色立即变了,她自打飞向枝头,最痛恨的就是别人指点她的出身,这林落哪壶不开提哪壶,毫不顾忌,当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方才在花厅中,众人都在说笑,和乐融洽,唯有这个沈荣烛不阴不阳,到后面别的贵妇人都还没动呢,她竟然就先要走了,可见是做贼心虚。”
丽鹃儿指着荣烛:“刚才大家都看到我的玉佩从她身上搜出来了,你若是不给我个交代,咱们可就没完!我进宫告御状,看皇上怎么说!现在,我要带这个小偷进京兆府衙门”
“既然在臣的眼皮下出事,臣自然会给郡主一个交代,来人把沈荣烛压入后院柴房,本人要亲自查问。只是得劳动郡主等上三日,三日后,我一定会给郡主一个满意的答复。皇上现在闭关墨经,得求大道,郡主素来柔善孝顺,自然不会轻易去打扰他老人家的”
“哼,今日是林国公的好日子,那国公爷这个面子我肯定是要给的。咱们话可说清楚了,你若不能给本郡主一个满意的答复,就别怪本郡主辣手无情。不过,既然是偷了本郡主的东西,本郡主自然要对她严加防范”她一点头从身后挑出两个婢女:“这两个宫女都是陛下赏赐给本郡主的,就由她们留下来,替本宫看着这沈荣烛。”
这郡主扬长而去,众人却不敢这样无所顾忌,在人家家族的好日子里,擅自在人家后园查盗窃官司,这未免太不把主人放在眼里,以后谁在说起国公府的起复,与之密切相关的一件事就是:哦,当天他家后院混进了一个小贼,把郡主给偷了。
林落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再派人把荣烛请下去以后,立即安顿好这帮“受了惊吓”的贵夫人,他话语简洁,然而态度温良,总能说到人心坎里,三五句话讲下来,便让成功的让这帮人同情上荣烛和国公府,感慨这野路子郡主着实过分了点。
林落顾忌荣烛的情绪只想赶紧过去看看,奈何这边还有各路道贺人马需要他虚与委蛇,应酬结交,这一忙就是一个多时辰,可谓是度日如度年。
荣烛生气了吧?肯定生气了,受了这么大委屈,她肯定想走了,再不要在这个世界里呆着。真是的,他想要呵护都觉得哄不好的人,怎么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总来招惹他。林落越想越浮躁,漆黑的瞳仁里仿佛有戾气升腾。偏偏脸上并露出半点,三杯酒后,假装自己喝多了,任由长随扶着自己往后院来。
待到没人处,他立即站直了身体,快步推开厢房红门。
那两个宫女只是看看,却并不敢拦他——郡主现在受皇上垂怜,但是林大人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啊。只要他不私下偷偷把人送走,那怎样都可以。
荣烛看起来却还很平静,这并不是什么柴房,而是一件比较幽静的小室,房中央放的放着一张黄松木的桌子,那上面搭着朱红色绣牡丹的桌袱,旁边是两张同色的凳子,而荣烛并没有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她一条腿跪在椅子面上,一条腿站着,整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伸着手去摸桌子里边儿放着的一个圆形长身的贡瓶,那瓶子里插着一大把雪白的绣球花。
奈何她的手臂实在不够长,抻着胳膊,拉长了指尖,也没有摸到,见到林落却反而朝他招手:“快过来,给我拿过来。”
林落有些惊讶,但随即笑出来,果然走过去,把把绣球花连瓶子一起给她拿出来。荣烛放在手里来回看了一次,越看越想笑,这花儿有一大簇,长得毛茸茸的,闻一闻,还有一股扑鼻的香味,方才她转了大半个园子,并未见此种花朵。
她温和又平静,着实超出了林落的预料,她一点都不愤怒,也不委屈反倒让林落觉得不安了。
“今日是我考虑不周,倒叫这起子小人扫了姐姐的兴致。”
荣烛叹气,他不提玉佩,她就主动来提,“是自己放到我身上的,只是当时我没有察觉到。她原本是在青楼接客的歌舞伎,青楼女子惯来手脚伶俐,她们会趁着客人意乱情迷的时候伸手去摸客人的钱袋,所以这丽鹃儿手法也娴熟的很,现在想想她在拦我腰的时候就把那个玉佩给塞进来了,可惜我现在才想明白。”
她挼着手里的绣球花,那白色手指细细长长,仿佛与花都融到了一起。
“我只是有点遗憾,要是在我们那个世界里有监控,监控拉出来一瞧,什么都明明白白,她根本不可能陷害我。”
林落面色微变,他就知道,又是这个样子。
他有些急切地握住荣烛的手:“姐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还你清白的”荣烛愣了一下,笑道:“别这么激动,你看你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她取了手帕给他沾额角,笑道:“我自然信你的,我不急,也不委屈,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想办法解决的呀。哎,我要是能让你见识见识那个叫监控的东西就好了……”
林落微微一笑,清纯而又腼腆,又不是那个在外人面前云淡风轻调停局势的林大人了,仿佛还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他轻声道:“我还以为姐姐跑了。”
荣烛笑道:“不会,我当下绝对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