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嘉桐关又是何种模样呢?
二皇子镇守的嘉桐关已经很久没有半粒米,嘉桐关地处北边遇冬酷寒,不适合耕作,若要在此生存,只能趁着春夏时节绿草茵茵时放牧。
基本上嘉桐关没有什么百姓居住,距离百姓所在的城池还要一百里,住在这里的百姓几乎都是战时被掠夺的战俘,有时候二皇子领兵打了一个小胜仗,就顺理成章夺回一些被敌国抓去的百姓。
这些百姓回了国反而成了二皇子的负担,嘉桐关无粮,最近的城池还有一百里,亦不可能提供战马让百姓骑回城池。
二皇子跟他的兵,只能趁着敌军休息之际偷偷趁着黑夜茫茫摸出关去,掠了马羊来,也曾运气好被他们抢夺一批粮草輜重。可是对手也不是酒囊饭袋,遭了几次贼,巡夜就更勤劳了,也曾截杀过一次偷抢粮食的二皇子。
这一次断粮太久,嘉桐关里又有百姓,他们只好开始杀一些老残孱弱的战马,接雪溶水度日,可惜战马有限,杀的战马越多,他们的战力越弱,以前还能去敌营抢劫,现在大部分的马都没了,自然也不能取抢劫,何况对手亦逢寒冬粮食短缺,怕贼惦记巡营巡得特别勤劳。
二皇子带着亲卫用仅存的战马抢了一次敌营,没料到是敌方诱敌之计,他们料准二皇子战马杀得差不多了没什么粮食,有可能会鋌而走险。用一批稻桿偽装成輜重,二皇子带亲卫一抢,他们就火攻,这样他们为数不多的战力也差不多被歼灭殆尽。
又用抓来的百姓填了万人血坑,引狼下雪山包围二皇子。
二皇子这一战打得异常艰苦,向来流血不流泪的亲卫这回都落下男儿泪来。
二皇子从万人血坑里翻出了一个不足一岁的幼儿,孩子已经哭到声音孱弱出气多入气少,跟刚出生的猫儿一样,二皇子把他抱在怀里,用破损血污的披风围住他,带着幼儿跟亲卫回嘉桐关。
孩子的哭声,亲卫们不是没人听到,只是他们太惨了,刚从狼堆里出来,狼口麻木了他们的知觉,莫说狼吃人,他们饿得都想吃人了,他们唯一的良知就是对小孩见死不救,不是把他翻出来吃。
何况这孩子有可能是他们的妇女被敌军掠去,被姦淫之后生下,说实话,还真算不得他们国家的人。
回了嘉桐关后,依然没有粮食,二皇子捡回来幼儿几乎没有力气哭,一名亲卫接了雪水煮了一些青苔给二皇子。
二皇子见亲卫嘴唇乾裂发紫,知道这碗汤水有可能是仅存的粮食,他的亲卫没有吃反而端给了他。二皇子抿了几口,就将这碗汤交给亲卫,叫他快点吃。
二皇子拿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臂,滴下血水餵养这孩儿。
亲卫忍不住道,殿下,您何必救这个孩子。
二皇子笑了,我爱人去年刚帮我生了一个儿子,就跟这孩子一般大。我一想到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要死于战火,心里不忍。
亲卫觉得纳闷,他跟着二皇子守关长达六年,这位夫人是那号人物,居然能够瞒天过海,无一人知晓她的身份,且跟殿下生了孩子。
二皇子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怎么会如此糊涂,未婚就弄出个庶长子来,叫他们如何跟镇国公交待!
而后想想,镇国公父子死了,他们与殿下说不定也要埋骨嘉桐关,二皇子若能留下骨血更好,遂也释然。
五六天后,他们连青苔都挖不到了,亲随们自少年时期便陪着二皇子出生入死,大多折损在万人坑一役,目前剩了七人,他们都认了命,真的不行,那便只能吃人肉了。
他们做好了签,抽了自己生死的顺序,忽然有人说,殿下不是捡了一个孩子吗?
另外六人默然,自然是认同了同袍的话,若非殿下相救,那孩子早该死在万人坑,如今让他报恩不为过吧?
他们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遂派出一人松懈殿下的心防,伺机夺取孩子烹食。
那位亲随眼见成功,抱着孩子拔腿就要跑,不料遇上了返回的二殿下,他以为殿下会怪罪他们残忍,不料殿下抿着嘴不发一语,挥舞着大刀一刀落下——他砍断了自己的腿。
他命亲随将肉剁得稀烂,煮一锅肉汤端去给同袍吃。
那些亲随们终于饱餐了一顿,只见端肉汤来的那位脸色苍白,拢总没喝几口,手还抖着。
在他们逼问之下,那位亲随终于吐露真言,他们连忙寻找二殿下,终于在一颗树上找到了吊死的二殿下,树下有一封血书跟一个酣然入睡的孩儿。
遗书交待他们砍下自己的头颅,开城门投降,殷朝国政腐败,积陋已深,不值得他们为这个腐朽的王朝受死。
二皇子死后,亲随们不忍砍下他的头,推着他的尸身往向国去,求见向国大将军,将二皇子的尸身与遗书交给大将军。
大将军厚道让他们好好安葬旧主子,接着开城门受降。
那个孩儿最后让向国大将军收养,大将军让他姓殷,叫他记得救命恩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