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榛宇赶在会议结束前五分钟赶到。他大哥周奕松正在发言,看了他一眼,继续道:“……针对高校过期论文、期刊等大量纸张的浪费情况,我们将采取鼓励回收制度,以废纸换取积分,起到循环再利用、杜绝浪费及环保的目的……”
散会后一众人握别校方人员,往停车场走去。周榛宇主动开口:“哥。我今天比上回早到了四分钟,您不表扬表扬我?”
周奕松气得:“怎么,还非得跟上回一样,最后一分钟赶来?又起晚了是吧?”
“是你们开会开太快。我哥讲得这么好,怎么不多讲一会?”
旁边陆总插话:“小子,你别拿这套哄你哥。又去猎艳了吧?”
要论世叔,这位陆总才算是他兄弟俩真正的世叔,公司元老,一开口就是对自家子侄的语气。
周榛宇笑道:“哪里,通常都是艳猎我。”
“唉,这些轻浮女子,你们家就你看得上。”
周榛宇还没说什么,他哥先不乐意了:“陆叔,您这观念就过时了啊。有女孩喜欢榛宇,这不很正常吗?自由交往,谈得上什么轻不轻浮。”
“你就护着你弟弟吧。”陆总摇头,对周榛宇道:“你啊,近朱者赤。多看看那些好女孩。喏,比如今天那位秦老师,就不错嘛。”
奕宇跟陵城大学有个产学研合作项目,由奕宇赞助设备和经费,开办实验基地和工作室,孵化人才,成果反哺。陆总指的秦老师是合作项目里的一位女老师,朴实勤恳,是老一辈人的审美。
周榛宇也没跟他当真:“好女孩的心都太贵了。陆叔,您还真得感谢这世上有些轻浮女子。大家逢场作戏,也算循规蹈矩。不去祸害那些清白的善男信女,多好。”
给陆总气笑了:“歪理。”也自知说不通,终于放过。周奕松当着众人没开口,却给了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等兄弟俩坐上车,周榛宇主动道:“好几天没见着悠悠了,她想我没?”
“别拿你侄女转移话题。嗓子好点没?听着没前些天那么哑了。”
周榛宇打个呵欠:“还行。”
“这么困,昨晚真出去混了?”
“不,昨晚有个朋友出点事,我去了趟医院,送她回家。”
哥点点头,忽又惊疑:“医院,你不会把人家……”
“就是个朋友。哥,我没把谁肚子搞大。你当我是你吗?”
周奕松没好气:“那我能负责任,你呢?”
周榛宇摸摸后脖颈:“别,我对这词过敏。你看,又开始起疹子了。”仰到座位上,少时道:“哥,我遇见了当年救我那女孩。”
“真的?!”周奕松惊讶:“有这种事?这么多年,怎么遇上的?”
“就是遇上了。先别告诉爸妈。”
“当然,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跟你想象中一样吗?”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更好,还是没那么好?”
“更复杂。”周榛宇说:“她甚至不肯承认救过我,每次我提到,她都拼命转移话题。说真的,我想不明白为什么。”
而她越是否认,他就越好奇,也越想逼她承认,就像被猎物的逃遁行为激发追逐本能的野兽。如果正常相认,他会这么好奇和执着吗?
大哥不以为然:“为什么?做好事不留名呗。当年爸妈那么找,重金酬谢,她家里人都不愿让她出面。”
“没这么简单。”
“等等,你确定没认错?没准人家就是没做过,怎么承认?”
“所有事都对得上,而且她高中跟我一个学校。”
周奕松“哦”一声:“难怪,当年我们找不到她,一直以为是住在那附近。竟然是你高中同学。她当天怎么会在场?”
“不知道。也许跟着我去的。”
“能跟你那么远,这姑娘当时喜欢你。”
“哥,我要是能问出来这个,我还跟你说这些?”
周奕松笑出来:“哟,看来我们的卡萨诺瓦这回遇到克星。”
周榛宇无奈:“哥,你看啊,但凡有别人在,你还得解释卡萨诺瓦是个中世纪的风流鬼。下回再埋汰我,你也找个谁都认识的。”
“比如呢?”
“西门庆?”
“……”周奕松伸手推弟弟脑袋:“你学点儿好!”
翌日楚娜到办公室,小褚在她经过时飞快放下手机,放迟一步,仍然被楚娜看见对话框,对方是那位男同事的头像。
半小时后楚娜将她叫到办公室,丢了一堆报表让她统计。
“明天就要?”
“对。”
翌日小褚顶着两黑眼圈来交成果。楚娜表扬两句,接着丢了更多更核心的活过去。
小褚默坐一会:“太多了,我做不到。”
“没关系。做不到就收拾行李回去找男朋友养着你。不用在这拼死拼活。”
“您这是在报复我。”
“我不敢。你忘了,你捏着我的把柄对不对?”楚娜微笑道:“要是去举报我可怎么办?”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小褚将手机调至信息界面递过来:“他是问了,可我什么也没说。”
从信息里看,男同事果真在打听她和周榛宇的关系,倒还没打听到新味觉那一层,估计只想挑她男女方面的刺,或打算去跟陈总火上浇油。但一个圈子里,了解到也是迟早的。
哪怕他不真去做什么,散布谣言就很讨厌,她总不能挨个去解释。
楚娜想了想:“好,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小褚却没动,过几秒说:“我跟那个人提过分手。”
“所以呢,分了?”
“他不同意。”
“哦他挺看重你啊。”楚娜头也没抬:“他是不是还说会离婚娶你?加油。”
小褚两只手抓住椅背两边,尽量对她的讥嘲置若罔闻:“我跟他在一个会议上认识的。我念研二的时候。”
楚娜想你妹毛病吧,要听恋爱史我干吗不去看韩剧?正要下逐客令,对方接着说:
“我导师拉了不少项目。每回跟企业碰头,都是我跟师姐负责会务,免费劳动。师姐有次问导师,您那么多学生,大家能不能轮流来?”
楚娜抬起眼睛,小褚吸口气:“您知道我导师说什么吗?——不适合,你见过谁让男孩端茶倒水的?他们也不会啊。不然我招女学生干什么?——我的老师,他不是很认真,很严肃,觉得这是个需要讨论的问题那样。他是笑着讲的。”
“……”
“那天开会好多人,我俩隔二十分钟就得给人续水,根本没空坐下听内容。只有我男朋——只有那个人注意到了。会后找我吐槽说,怎么安排你们两小丫头做这些,也不怕烫着,我得跟你导师谈谈。从那以后,我导师终于肯从经费拨一部分请人做会务。”
楚娜靠回椅背,顿了顿:“所以呢?这不挺好吗,让他一直护着你。”
小褚沉默一会,摇摇头:“他老婆让他选,要不告诉她我在哪工作,要不就去他公司闹。他说我的工作不重要,丢了在家待着也没关系,他大可以开双倍补偿我。”
“双倍。你没考虑过?”
“考虑过。”小褚笑了笑:“然后从此给他一个人端茶倒水吗?”
楚娜看着她。平时文静低调的女孩,这话可谓尖刻了。
“我会跟他分手。所以我更需要这份工作。”小褚抱起资料:“明天,我会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