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真有人举报到合规部。”周榛宇拨开一根阻碍去路的树枝:“也没法证明我不是从你这儿得到的消息,会有什么后果?”
“合规部再上报证监会。我会被撤销执业资格,两年。”楚娜从他臂下穿过:“至于你,不但要上缴所得,还得面临大笔罚款。”
此刻他们身处城市植物园中央的玻璃温室。在这座渐入深秋的城市里,眼前的植物仍保持着浓绿。
小径两旁,肥厚叶片和鲜艳花朵或延伸,或攀援。声势惊人,蓬勃到几乎让人感受一丝威胁。真奇妙,它们分明是生命力的象征——也许生命本身就是危险又迷人的玩意。
楚娜收回视线:“不过别担心,不会有这种事。人家也要看证据的,顶多就是问问话。”
周榛宇忽道:“要不,咱们来模拟一次?”
“模拟什么?”
“问话。”
她刚要表示反对,他已戏精上身:“楚小姐,你是否以任何明确或暗示的语言,告知周先生有关新味觉即将被收购一事?”
“喂!”
“你是否无意中在他面前提过收购细节?又或在他在场的情况下,与知情者谈论此事?”
楚娜无奈:“没有,没有。”
“那他是否有可能从你的手机、电脑等看到你的工作信息?”
“不可能。”
“关键问题——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楚娜顿一顿:“9月3号,陈总的婚礼。”
“在此之前从没打过交道?”
“……”
周榛宇停止提问:“所以你打算亲口告诉他们,从陈总婚礼那天开始,我们才认识半个月。”
“嗯哼。”
他转过头:“那就说一遍。”
“……”
“说一遍——你跟我才认识半个月,在此之前完全是两个陌生人。”
楚娜驻足,看向他。他全然没有郑重其事的意味,相反从语气到神态都格外轻松,略带促狭,激将她玩儿似的。或许因为身处温室,他显得有些燥热,轻呼口气,干脆脱下外衣搭在手臂上。
“怎么了?”他扯松领带:“这不是事实吗?”
在他身后,煦日自穹顶斜照而入,被顶端的枝叶遮挡,为室内光线做了分层,光在暗上载沉载浮;又不知哪儿有圆润的流水声响,冲抵着寂静,静在动里层消迭融。
楚娜在这光和声当中看着他。鸽灰这样混沌的颜色,却更显得他白皙且眉目分明。
她眯起眼睛:“也许到时候我会想出更好的说法。”
“比如呢?”
“告诉你,那就成串供了。”
周榛宇笑一笑,不再追问。两人沿小径漫无目的闲聊,聊到小褚和他那位股票经纪上头。
原来那天周榛宇从楚娜公司回去路上接到电话。这厮再叁道歉,说自己色令智昏,当时向小女友炫耀新味觉一事。谁料这丫头脑子发热,竟拿这事去威胁上司。
“你跟他关系很好?”
“生意上的来往更多。”
“他准备怎么办?”
“谁知道呢。”
“你能劝劝他吗?让他该分手分手,别耽误人家青春。”
周榛宇静默两秒。楚娜听出来:“不方便?”
“不方便。作为朋友,还没到这地步。”
楚娜明白,但识趣地没去问“作为甲方呢?”——作为甲方,别人的私事关他鸟事。
“好,我知道了。没关系。”
前方道路分岔,树木逐渐低矮。隔着玻璃远远能看见植物园闻名遐迩的情人树。一棵数百年的大叶榕,气根茁壮,无数祈愿绸带代替树叶在风中飘扬。有情人在这里写下心愿,一层压着一层。
楚娜看两眼,人还在往前走,思绪却留在原地,只听周榛宇说了什么,声调扬起来:
“楚娜?喂,楚娜!”
原来大马士革玫瑰渐而熙攘,一直拥挤至路两旁。等楚娜发觉已经走到深处。只能侧身去躲避它们多刺的茎秆,高跟鞋很有些狼狈。
周榛宇向她伸出手。楚娜犹疑两秒,让他牵住自己,在灌木中或绕行、或转圜,像一支舞。玫瑰枝叶不时擦过她肌肤,留下甜蜜香气和轻微的刺痛。
到了平路上,周榛宇吁口气:“好吧。”
“什么?”
“我说好吧。这就去让他分手。”
楚娜明白,周榛宇多半误解了她的走神,以为她在因他回绝帮忙而不快。
她毛衣上好像还是沾了玫瑰的刺,痛痒但又摸不着:“他会听你的?”
周榛宇没解释,没炫耀,简单回答:“他会听的。”
又过了两天,楚娜早上到了看见小褚坐在桌边一面哭,擦完眼泪接着核对数据。
她正往自己座位走,主管迎上,面色甚为严肃:“楚娜,合规部通知你去一趟。”
“……”
“不是我。”小褚脸色微变,等主管走开,拽住她衣服:“楚娜姐,真的不是我。”
楚娜轻轻扯开她:“等我回来再说。”
问话的几位意料之外都挺和气,还给她倒了杯茶。估计之前都大致了解过情况。
“楚小姐,你是否以任何明确或暗示的语言,告知周先生有关新味觉即将被收购一事?”
“没有。”
“你是否无意中在他面前提过收购细节?又或在他在场的情况下,与同事谈论此事?”
“没有。”
对方交谈几句,做了记录:“他有没有可能从你的手机、电脑等看到你的工作信息?”
“不可能。”
对方又谈了些相关事由,最后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9月3号,陈总的婚礼。”
“在此之前,你们从没打过任何交道?”
确实都是些常规问题,对方甚至已打算结束对话。然而没得到回应,诧异抬头:“楚小姐?”
“不。我们高中曾在同一所学校,十六中。”楚娜开口,非常清楚地说:“我认识他,但他那时候并不认识我。”
*今天做了下调整,把已经设置好的自动发布改了一下,把叁章合并成了一章,这样看起来一气呵成,不用翻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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