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杨瓒说:“人主安排了五十禁卫,宇文护亦安排了五十精锐,如今已然势均力敌。”
小包子杨广佯装可怜,缩在杨兼怀中,但他支棱着耳朵,一刻也没闲着,猫眼一样的大眼睛来回来去的转,听到杨瓒这话,心里笑了一声,这杨瓒还是太嫩了些。
就在此时,杨兼开口说:“不,不是势均力敌。”
杨整说:“五十对五十,大兄,如何不是势均力敌?”
杨兼沉吟说:“人主虽有五十禁军精锐,但是你们别忘了,宇文护连杀三君,他有的不只是五十精锐,还有滔天的权势,整个朝廷因着宇文护积压的淫威,一直敢怒不敢言,在这样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你们觉得人主还有胜算么?”
“这……”杨瓒有些慌神:“这如何是好?阿爷还在北面的小猎场!一旦发生甚么,阿爷也在所难免。”
杨广听到杨兼的分析,不由偷偷多看了杨兼一眼,上一辈子这时候,杨广还未出生,因此不知年轻时父亲到底是个甚么模样,没想到父亲如此年纪轻轻,便已经深谋远虑,想的如此长远了。
杨整抱臂立在帐中,收敛了憨厚的气息,竟颇有一种稳重的大将之风,说:“宇文护权势滔天,如今大部分的兵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倘或人主与宇文护这次的对峙输阵,后果……可想而知。”
宇文护对当年的“八大柱国”一向仇视,扶持小皇帝宇文邕即位之后,更是高压集权,施压给各个国公,隋国公府已经是宇文护的眼中钉肉中刺,又有公族与卿族之争,本就不死不休。
小皇帝与梁国公如此一闹,结果可想而知,宇文护必然会因着梁国公的事情,迁怒其他“八大柱国”,隋国公府首当其冲。
便算是他们没有身在北面的小猎场,已经可以猜测到猎场中剑拔弩张的情况,杨瓒手心里冒汗,说:“大兄,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这会子过去,也于事无补,没有兵节,连五十人都无法调动,更何况这营中士兵,大多都是梁国公的亲信,咱们……咱们更是无法调兵。”
古代调兵超过五十人需要虎符兵节,这仿佛是一种常识,但其实兵节并非约束将领而用,而是约束掌权者的道具。
古代的兵节通常分为两半,一半放在军队手中,另外一半放在皇上手中,需要调兵之时,皇上便会派人持兵节,当场契合便能调兵。但其实如果是掌握兵权的将领,根本不需要皇帝手中的另外一半兵节,便可以调兵,这也是通常所谓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所以才说,兵节其实是约束皇上的一种道具,并不是约束将领的道具,这也是为何自古以来皇帝都那么忌惮掌握兵权的将领的缘由。
如果杨兼他们是梁国公府之人,想要调动营地中的兵马根本不需要任何兵节,但他们并不是梁国公府的人,而且杨兼不久之前还差点子穿了梁国公世子的琵琶骨,这么大的梁子,怎么可能调兵?
杨整沉下脸面,他带兵这么多年,也知道现在想要管梁国公府调兵,绝对没有可能。
杨兼却突然说:“不,我们有兵马。”
“有兵马?”杨瓒惊诧,转念一想,大兄说的怕是随行的隋国公府亲信,但那也不足够五十人之众,塞牙缝都不够。
杨兼一笑,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说:“不止五十人,我们足足有二百余人。”
“二百?”
“二百?”
杨整和杨瓒几乎是异口同声,诧异的看向杨兼,小包子杨广却恍然大悟,奶声奶气的说了两个字:“流民。”
……
猎场之内,梁国公侯莫陈崇一声令下,五十禁卫精锐突然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一个个手执兵刃。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梁国公,这……哪来的禁卫啊?”
在场官员瞬间混乱起来,梁国公侯莫陈崇一身介胄,大步走上前来,朗声说:“各位!各位不必慌张!臣奉人主之命,带兵问责罪臣宇文护!”
侯莫陈崇的话音一落,众人更是慌乱,纷纷看向宇文护。
大冢宰宇文护年纪已经不轻了,他虽然是小皇帝的族兄,辈分和小皇帝一样,但跟随小皇帝的父亲南征北战,双鬓已经微微花白,儿子都比小皇帝大了不少年岁。
宇文护一身天官太宰的衣袍,稳稳站在猎场之中,仿佛梁国公想要讨伐的根本不是他一般。
梁国公侯莫陈崇怒喝:“宇文护!你嗜杀成性,威胁人主,忤逆天常,还不快快主动伏诛?!”
“伏诛?”宇文护终于动了,只是轻声开口说出两个字。
随即都不多看梁国公一眼,目光穿过人群,凝视着身材单薄的小皇帝宇文邕,淡淡的说:“人主,臣只想问一句,梁国公所言,可是属实?是不是人主下令,欲要诛杀于臣?”
小皇帝宇文邕没有说话,他双手下垂交握身前,目光平静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眼神不见了往日里的懦弱软弱,凉丝丝的凝视着宇文护。
梁国公侯莫陈崇怒吼:“宇文护,死到临头,你还有这般多怨言?你这馋臣,人人得而诛之!”
“是么……”宇文护笑了起来,仍然不见任何着急的神色,缓缓地说:“好啊,看来今儿个热闹,臣老了,但素来还是喜欢热闹的。”
他说着,啪啪轻轻抚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