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是种瘾,一旦染上了,就再也戒不掉了。
他会这样细致地筛选着祭品,只不过是因为,这一次,禅院陆斗有了比他上一次许下的愿望更加庞大、更加可怖的欲念。
一直将眼界局限在了日本国境内的咒术师,只有在掌握了国家权力之后才看到了这个民族被重重包围着的危险处境。
跟可以称得上是日本特色、因为天元大人的结界而只局限在日本境内在国外相当稀少的咒灵不同,这个世界上还有着名为异能力者的存在,稀少又强大,一展露出天赋就被登记在各国政府的档案之上,被当做战略武器般的存在,被各个国家用来相互衡量与比较。
这个世界之上,甚至存在着一人便可以颠覆一整个国家的异能力者。
虽然尖端的咒术师们同样拥有着那样的实力,但祛除仅有咒术师才能看到的咒灵这一工作的唯一性显然不允许他们将精力分散到什么国家战争之上,也没有政府会傻到放任着国境内滋生的咒灵不管,让咒术师去上战场,为国家争取利益。
而也是因为异能力者的存在,原本顾虑着现代热武器的威力过于强大的国家萌生了新的斗争方法。
就在年末,以各国的异能力者为主导的异能战争爆发了。
在不使用核武器的情况之下,强力的异能力者就能充当核武器的角色,日本较其他国家缺乏的异能力者储备,让他们从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甚至遭遇了数个地区的轰炸式袭击,损失了大批的钱财与人民,受灾地区铺天盖地的谴责与在人民的愤怒和悲恸中诞生的数不清的咒灵,都让禅院陆斗骤然受到了重石般的压力。
战争的状况从来不是努力就能扭转的,先天不足的条件早已经注定了日本在这场战争之中的结局。
但禅院陆斗想要奇迹。
想要一个概率微小到几近于零的奇迹。
那是只有绘里奈才能给他的[可能性]。
第42章
九岁。
高远又空荡的晴蓝天空, 生机盎然却安然寂静的森绿丛林,将整座山体当做基石、高高伫立着的圣洁神社,如同幽灵般不知面貌、不知姓名的黑衣侍从像声音嘶哑难辨的乌鸦般簇拥在身旁。
津岛怜央穿着白衣红袴的巫女服, 柔顺的鸦黑长发留到了腰间, 他的个头长高了一些,五官却更显柔和了, 他眉眼低垂,便显出一种慈悲来。
刻意的培养与修行将津岛怜央天性中的那种纯真与悲悯选择性地放大了, 但居住在深山之中, 又被剥夺了与人建立起联系的权力,那与世隔绝的孤独与寂寞却让他身上那种冰冷的、超脱的神性变得越发明显起来。
津岛怜央并不说些什么, 只单单伫立在原地,便让人情不自禁地连呼吸都会小心放轻了,生怕惊扰到他。
他在这座神社之中, 重复着日复一日、年年相似的枯燥生活, 从早到晚的课程,一日都不可错漏的修行,衣柜中清一色的白色上衣与红色下袴,压抑了爱玩爱闹的天性的静室,还有一个沉溺于自身的欲念之中无法自拔的疯癫老头。
这就是全部了。
津岛怜央走在那条日日相同的青石板道上, 在经过神社入口时放慢了脚步, 停在在了通往人世的鸟居前, 他朝那条通往山下的道路投去了安静的目光。
艳红的鸟居上挂着粗粗的白色连注绳,跟初建起来时的模样并不太相同,几年风霜雨雪的洗礼过后, 原本洁白的连注绳泛起了陈旧的黄, 却依旧坚不可摧般横绝在那长长的蜿蜒山道上, 为神域与凡间划出了一道分明的界限来。
“神子大人,”负责服侍着这座神社中唯一神子的仆人轻轻出声提醒,“该去做日课了。”
“好。”津岛怜央收回了目光,一如既往顺从地答应了,他没有反抗的意志,于是也并不多做停留,便再一次迈开脚步,沿着这条已经走过千百次的道路向前走了。
和室的障子纸门拉开,里面端坐着的却并不是黑衣白面的老师,而是鸡皮鹤发的老人——禅院陆斗。
禅院陆斗难得寡言少语,神志清醒地面对着津岛怜央。
他的眼神呆滞,瞳孔却活跃地上下跳动着,朝四周胡乱瞥着,但跟往日相比可以看得出来禅院陆斗已经克制了不止一星半点,他是特地在今天放弃了一些不重要人物的操纵权,集中了精力来面见津岛怜央的。
“怎么了?”津岛怜央轻柔地问道,他的眼神之中带着纯粹的担忧,“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是的……神子大人。”禅院陆斗慢吞吞地说着,“绘里奈大人、应该饿坏了吧?”
津岛怜央想了想,用甜蜜的、带着些撒娇意味的语调说道,“不——还好哦,绘里奈还不怎么饿。”
比起上一次半年的间隔,这一次绘里奈两次强求之间的间隔时间显然更加漫长,而在这封闭的神社之中没有符合她发起强求条件的人,除去在昏睡之中慢慢消耗力量变得虚弱之外,绘里奈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禅院陆斗怀疑着津岛怜央给出的答案,他觉得长大了几岁、也稍稍明白了一点自己的处境的津岛怜央是在为了自身的安全而说谎。
毕竟上一次的祭典之中,几乎是在神主给出祭品的名字的下一秒,绘里奈就迫不及待地占据了津岛怜央的身体对那只献祭给她的羔羊提出了强求,那种急迫的态度足以看出绘里奈对匮乏力量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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