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朕来接雪蚕回宫。”
他能答应就也怪了。
可他不能将这话挑明,只得另想法子。
“皇上远道而来,先进屋去歇歇吧,老臣看这外头的小太监和马儿都累坏了。”丞相一脸假笑,往宋寒之身后指了指。
被点名的小太监和马儿齐齐扭头看着这位目光不善的国丈大人,呆呆点了点头,当然,点头的不是马。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寒之也不知道他这个未来的老岳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看了眼身侧笑靥如花的人儿,心想要接她回宫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便乖乖牵着她进了门。
见二人逐渐走远,丞相才叫了个小厮过来,在其耳边低声吩咐:“拿坛酒过来,最烈的那种。”
小厮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家老爷,老爷不是什么嗜酒如命的人,这烈酒更是从未开过封,今日皇上突然大驾光临,老爷却要开这烈酒,且不说皇上酒量如何,万一把他自个儿给喝出个好歹来……
“赶紧的,别磨磨蹭蹭。”丞相皱着眉头,不悦地催促了他一声。
小厮咽了下口水,不敢再多想,乖乖地跑去后院拿酒。
*
宋寒之从未见过丞相对他满脸堆笑的模样,这是第一回。
“皇上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老臣家中简陋,实在没什么好招待的,唯有几坛佳酿,想邀皇上共饮几杯。”
说罢,他就将一大坛烈酒推到宋寒之面前。
“爹爹,我记得这坛酒在后院埋了好多年了,从未挖出来过,而且咱家只有烈酒会这么放”,姜雪蚕小声嘀咕着,又不动声色地把酒给推了回去,“夫君他酒量不好,还是换一坛吧。”
不成想,她这番话让在场两个人都身子一震,各怀心思。
丞相听了这话,当然是暗暗窃喜,酒量不好?酒量不好才好呢!他就是想把这色胆包天的皇帝灌醉,一来是想解解心头之恨,二来便是想让这人暂时忘记接他女儿回宫这事。
哪怕只忘一会儿也好,他才只和女儿待了七天,还有许多话想和女儿说,才不舍得这么快就将女儿送进宫。
而另一头的宋寒之听了心上人这话,脸色却不大好,他怎的就给她留下了一个“酒量不好”的印象?
难道是上回他生辰宴那次,他借着些许酒劲又和着几分私心,对身旁这人儿做了些不大规矩的事,便让她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其实那晚他在酒后又饮了茶,酒气已经解了大半,拥她入怀完全是出于私心。
但如今桌上有他老岳丈在场,他只好把脱口而出的辩解之言又给憋了回去。
再说这酒量的事,他其实从小就在宫里受过专门的训练,能喝不少,哪怕醉得快,但解得也快。
可惜这事除了他,在场的没一个知晓。
“既然丞相大人如此盛情邀请,那朕便却之不恭了。”宋寒之温声应下,又拍了拍身边人儿放在桌子下的小手,让她安心。
丞相眼尖,自然也发现了他们这些小九九,心中冷哼,心想一会有他好受的。
丞相拍了拍手,两个小厮应声前来,各自站到他和宋寒之身边,为二人斟酒。
眼见着对面那人的碗被满满地倒上烈酒,丞相满意地笑了笑,他特意嘱咐小厮拿了两只大海碗过来,心道今日为了女儿,他就要豁出去一番舍命陪君子了。
“爹爹,您这几日也总是咳嗽,还是不要喝烈酒了,当心身子。”姜雪蚕一脸焦急地劝对面莫名兴致高涨的爹爹。
“乖女儿,别担心,你若不想闻这酒气,就去自己屋子里待着,皇上这边有爹爹我在呢。”丞相心思一转,想借此让女儿脱离对面那人的视线。
不想,他这宝贝女儿听了,神色更为焦急,心道一定要好好在这儿看着这俩人,中途也要再劝几句。
一番寒喧过后,丞相嘴角一勾,端起面前的海碗笑着对眼前人说了句“请”。
宋寒之见状,也不摆架子,撩了撩袖摆也将面前的海碗端起,率先喝了几口。
丞相眉头一挑,也跟着饮了半碗。
一来二去,两人面前的海碗已经空了好几次,酒坛里的烈酒也慢慢见了底。
半个时辰后,姜雪蚕托着腮,心里没了主意,因为此刻在她对面和旁边的是两个完完全全的醉鬼。
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此时倒是消失地一干二净,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如今这俩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坐到了一处,正勾肩搭背地比赛说着对她的好。
“老臣我含辛茹苦将女儿养育大,既有功劳又有苦劳!”丞相满脸通红,指着对面的姜雪蚕朗声道。
“朕自小与她相识,念了她十年。”宋寒之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脸色也不比丞相好多少。
“老臣只想让她嫁个老实人,安安稳稳过一生。”丞相吸了吸鼻子,竟落下两滴清泪来。
“朕不要三千后宫,只要她一人,这辈子,只会对她一个人好。”宋寒之附在他未来的老岳丈耳边,喃喃道。
“嗝,真的?”丞相打了个酒嗝,扭过半张脸,带着几分怀疑地问。
“真的,朕发誓。”
宋寒之举起手,眼神朦胧,可确确实实看向的又是姜雪蚕那边的方向。
“女儿你瞧,他发誓了,皇上、当今天子为你发誓了。”丞相也看向自己的女儿,一会哭一会笑,但是外人都听得出他这是高兴的语气。
姜雪蚕被眼前两个男人同时注视,一时竟不知该看向谁,纠结半天,最后只得皱着眉头说了句:“爹爹,夫君,你们都喝醉了。”
“爹爹可没醉,爹爹千杯不倒,嗝”,丞相又打了个酒嗝,把目光转向宋寒之,“至于皇上,爹爹就不知道了。”
“朕也没醉。”宋寒之垂眸摩挲着碗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