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她今日算是提心吊胆又张皇失措,不知新郎官又突发奇想出什么鬼点子,她好预备着往下张罗。
今日天气不好,天色也昏暗,本应稍晚些才点上的龙凤双烛此刻便要点好,即便是这样,宫室里依旧不大亮堂。
好在皇帝陛下对这事不甚在意,进门后还挑了下眉,一副对此十分满意的表情。
喜娘没敢细想,扶着新娘子坐在了榻上,还没开口,只听得身边人突然小声嘀咕了句:“还没拜堂呢……”
她心想,皇后娘娘似乎不是很懂宫里的规矩。
作为宫中的老人,她下意识想要纠正,却又听得不远处又传来她家皇帝陛下的声音——
“拜,我们拜堂。”
于是她只好又叹了口气,敛了眉眼,转身去准备蒲团。
“一拜天地!”
这第一拜,他们拜的是缘分。
“二拜高堂!”
第二拜,他们拜的是各自的父亲,拜谢他们的成全。
“夫妻对拜!”
最后一拜,他们拜的是对方,拜对方皆敢挣脱桎梏,勇敢地踏出那一步。
“礼成,送入洞房!”
喜娘这回算是松了一口气,又走到床榻旁伸手探了探,确认里头的枣子、花生、桂圆和莲子都还在,这才舒展了眉头,等候皇上的命令。
如她所料,皇上只挥了挥手,意思再明显不过——让她离开。
她认命地点了点头,临走前把门也给扣得死死的。
当然,她这么做是听从了慈宁宫某位的指示。
“门儿都关好了?”慈宁宫里,太后坐立难安,今日她一整天都待在慈宁宫没出来,外头这些事只能听底下人描述。
她此刻倒是不急着喝新妇明日那杯茶,担心的是她那个“和尚”儿子懂不懂那档子事,明年的这个时候她能不能抱上皇孙。
事实上,她这位“和尚”儿子还真用不着她担心。
喜娘走后,宋寒之没拿桌上那柄玉如意,而是径直走到心上人身边,两指一拨,小心翼翼地将那大红的盖头给掀了去。
一如初见时的模样,白净光滑的脸蛋,水灵的桃花眼,小巧的樱唇,唯一不同的,今日眼前这人儿被悉心打扮过,额间还点了一枚花钿。
是梅花。
这一路,他只在丞相府见过梅花,只是时节未到,梅树还是光秃秃一片。
“夫君。”失神间,眼前人突然唤了他一声,语气和往常一样,是他最熟悉的那种。
“怎么了?”他以为是奔波一天,眼前这人儿累了、饿了。
却只见她摇了摇头,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今日夫君是真的夫君了,我想叫叫看,以为会有什么不同。”
宋寒之替她收好盖头,正卸着她头上沉重的珠钗,轻笑着问了句:“发现了吗?不同之处。”
眼前人再次摇了摇头,扬起小脸看向他:“没有,夫君还是这副模样,不曾变化。”
听了这话,宋寒之却是真的被她逗笑了,卸掉最后一根金钗,又着眼于她头上的凤冠。
这回眼前人没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他,而是乖乖地坐在那儿,等着他的“伺候”。
缕缕青丝垂下,宋寒之觉得胸膛里有什么在剧烈跳动,额间也随之冒了汗珠,如从前那般,脸蛋、脖颈和手心都变得滚烫,以至于他抚上眼前人白净的侧脸时,声音温柔中都带了几分喑哑。
“那……想看看吗,我与此刻不同的模样。”
第39章甜意唇齿“我也想尝尝。”……
爹爹给的糖是真的很甜。姜雪蚕想。
但有些可惜,她并未吃到完整的一块,因为糖化了,化在了她掌心。
方才夫君说他今日和往日不一样,她心里纳闷,外头天色昏暗,屋内也不算亮堂,她以为是自己眼花,没看清楚。
结果刚想拿小手揉揉眼睛,动了动指头,发现掌心处格外黏腻,疑惑地垂下脑袋一看,这才想起她一直攥着爹爹给的糖,路上明明想吃的,可那轿子里太软又太暖和,她打了会儿瞌睡,竟把这事给忘了。
她眨了眨眼睛,瞅着掌心的一片狼藉,又一脸抱歉地扬起小脸看了眼自家夫君,却见夫君的目光也停留在她掌心,神色晦暗,与方才大相径庭。
她想,夫君是个爱干净的人,此刻定是生气了。
“夫君,对不起,我这忘事的老毛病又犯了”,她垂下眼睫,神色自责,认真数落着自己,“这是临上花轿时爹爹给的,如今也吃不到了。”
宋寒之盯着眼前人白净掌心中央那摊糖水,眼里浮上一层薄雾,室内昏暗,又只点了龙凤双烛,在微弱烛火的映照下,他眼里那层薄雾更像是一片秋波,或者潺潺流水。
总之,他站在原处缓了好一会,最后才弯下腰,也佯装一副可惜的模样:“丞相府的糖我也没吃过,甜吗?”
“甜。”面前的人儿重重点了点头,眼中失落之意更深。
“比糖葫芦还甜吗?”
“嗯。”她再次点了点头,眼角渐渐有了晶莹,这可是爹爹送她的出嫁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