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又抬起头,望着姜祎成说道:“我听从首领的安排,但是方式……我要问问首领。”
姜祎成才意识到,在二橙的观念里他是族群的成员,因此必须要听从“首领”的话。而“首领”不就是柿原库季马?那这不就死循环了,柿原库季马要研究二橙的婚恋风俗,而二橙却要服从“首领”的安排。那么之前二橙对于他的求偶倾向避而不谈,大概也是有不能在首领面前提出异议的原因吧。
她突然有点幸灾乐祸地想,正在监听他们对话的那位柿原博士,现在会是种怎样的心情。
但是二橙给“蓝珀”核心课题组的研究造成阻碍,也不应该是她愿意看到。说到底她既然签了合同拿了报酬,就得尽量给柿原库季马他们的研究行方便,毕竟她何时能拿到这笔巨额还债款,也取决于地府研究院什么时候能走完申请公民权的流程。
因此姜祎成换了个方式,接着问道:“那……你之前的方式是什么?你曾经的首领,是怎么规定的?”
二橙似乎是想了想,才回答道:“我曾经是圣子,圣子是不会有命定之人的。”
嗐,这么讲话是真的费劲。二橙似乎并不能理解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或者说他的逻辑比较具体,在语言中不指定对象的时候,他会直接理解为是对他自己的规定。
或许是因为二橙的语言中有类似虚拟语气②的部分,还没有录入翻译系统的语料库中?
姜祎成又换了一种问法,把话说得更具体了:“如果是对于另一个人,你曾经的首领会怎么规定?”
“另一个人……”二橙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另一个谁呢?”
看来还真是得特别具体才行。姜祎成想到二橙是他们首领的第二个儿子,因此成为了“圣子”,于是接着问道:“比如首领的另一个儿子?”
二橙似乎是认真地想了一下,终于完全明白过来她想要问什么了:“对于我曾经的首领,不同的孩子要遵守不同的规定。比如首领排行第三、第五和第七的孩子,就会和我们遇到的其他部族进行交换。他们会去新的部族寻找他们的命定之人。”
这个回答给出了比之前多得多的信息,姜祎成停顿了一下,试图等待柿原库季马的指示。但是那位“蓝珀”核心课题组的负责人没有在这里插话,多半儿是在暗示姜祎成按照她自己的逻辑去询问。
她暗暗想到,这下他们恐怕必须得给她挂个共同一作不可了。
至于二橙的回答本身,姜祎成对于这样的交换制度并不感到意外。在人数相对较少的群体里,一直在内部通婚恐怕不行。排行三、五、七的孩子都要送走,如果是指奇数序列的话,基本上要送走三分之一到一半③的孩子,那么他们人口的流动性还是挺大的。或者这也是二橙竟然能够把一个跟他完全不在同一个物种的个人当配偶的原因?
“排行第三、第五、第七的孩子,是指男孩子吗?”姜祎成顺着他的话问道。
“女孩子也要交换。”二橙认真地回答道,“只要是这个行列中的,都要交换到其他部族去。”
这倒是让姜祎成有点意外。按道理来讲如果是母系社会,那去男留女是正常操作,父系社会就反过来。不过她联想到简佚的纸质笔记里提到的,卡谢人是类似卵生的动物,没有明显的父系和母系区别,所以按照数列交换孩子倒也正常。
“只有首领的孩子需要交换吗?”姜祎成确认了一下。
她可以猜得到,大概率并不是只有首领要“扔”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孩子。为了巩固统治权,首领应当会倾向于留存自己的近亲属。
意料之中地,二橙回答道:“所有人的孩子都需要交换。”
这样反过来说,其实也就相当于是他们的族群阶级分化还不明显,首领相对于普通成员,在这方面也没有特权。
“算上女孩子,那么如果首领的第二个儿子排行第三,也会被送去交换吗?”姜祎成接着问道。
之前课题组已经问出来了,首领的第二个儿子天然是圣子,也就是族群最重要的神职人员。那么如果第二个儿子恰好是第三个或者第五个孩子,是会优先送去“和亲”还是留着当圣子?
对于这个问题,二橙有些迷惑地想了好久,才犹豫地回答道:“第二个儿子就是……第二个呀,怎么会是第三个孩子?”
“比如第一个孩子是男孩子,第二个孩子是女孩子,那么第二个儿子就是第三个孩子了?”姜祎成有些诧异地解释道。
既然二橙能够掌握奇数数列这种称得上是数学的东西,总不会不能理解这么简单的问题吧?
然而二橙却说道:“如果第二个孩子是女孩子,那她就是第二个女儿,而不是第二个儿子了。”
所以说,“第x个”这个定语本身就是指孩子的出生序列,而不能指代其他的序列?姜祎成这才意识到,在二橙的语言里“第二个儿子”并不是指在儿子序列里的第二个,而是指在孩子序列的第二个且是男孩子。她怀疑二橙语言里的“儿子”也是一个组合词,应当是“男性+孩子”的组成,只是因为她没有多少语言学基础,听不出来二橙原始发音里这个词的区别。
但是“蓝珀”课题组确实问到了,第二个儿子会成为圣子。如果第二个孩子是女儿,难道她也会成为族群的圣子么?还是有另一个例如“圣女”的词,来称呼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