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是因为……”
“你小时候就爱跟人嘚瑟,说自己长得肖似你母亲,别人一说你长得像我你就哭。”江之皋斜睨着江临道,“怎么现在真得长得越来越像你娘了,反而不跟人炫耀了?”
江临沉默一瞬。
其实之前为了应付江之皋,他特意去拼凑过原主本身的性格与形象,但原主除了挑些面料更好的衣服以外,主要的开支都放在了书上,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业余爱好。
江临实在很难想象,原来原本一直埋头苦读、却在大理寺中未能施展拳脚的“江临”在小时候也有这么烧包的一面。
倒是和他很像。
江临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脸,揣摩着原主的心意道:“就是因为太像。”
说完,江临又弯了弯眼睛,道:“爹,您也是因为我长得太像娘,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不敢见我的吧?”
江之皋眸光一闪。
岂止是长得像,字迹也像,教他每每收到家书,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江之皋轻咳一声,还是将重心放回了耶律夫人身上。
“说到底,耶律夫人和你娘都算是楚家的人。不过你娘早年爱四处游历,跑来临汝遇到了我,那位夫人应是一直居于开封府中,在赴辽之前都没有离开过家门。”
江临才知道自己的亲娘本家原在开封府里住过,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间房子的旧地契上,似乎就印着一个女人的手印。
江临之前还不知道为什么原主会将一张已经没用了的地契好好收在了柜子的深处,如今看来,那张地契,甚至这间她住了数月的小破房子,可能都算得上他母亲的遗物。
江临不禁望向了院中的一砖一瓦,忽然觉得连檐边的野草都看起来格外不同。
看到江临脸上流露出了讶异的神色,江之皋道:“我从前没同你讲过,你没想到吧?你娘嫁人之前可是个风风火火的活泼性子,什么事儿都爱去帮、爱去管,倒跟你现在有些像。我只听虹君简单提起过,自己家中有个粘人的堂妹,小小年纪就跟着叔叔去了辽国,却不知竟能在宴席之上遇见她。”
“或许是耶律夫人这些年一直都在关注着我们家的消息,又或许是她看到你的样貌,认出了你……如果她真是因为怕牵连到你我二人,才放弃了离间宋辽的计划,那倒也算不上一件坏事。”
江临垂眼思索。
事情已经解决,或许算不上坏事,但人已经走了。他没办法知道对方究竟经历过什么,又为什么一定要寻死。
江之皋还在兀自感叹着:“你娘真的帮助过许许多多的人,结下了不少善缘和善果。就连于家……”
江临眼睫一抬,没料到江之皋此刻竟提起了他醉酒时都不愿说起的故人。
江之皋似乎也不在意江临是否要听,顿了顿道:“既然是我自己将善缘变成了恶果,也就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于家的那位先生,算是你娘的青梅竹马。他似乎受过虹君的恩惠,从开封府一路跟到了临汝,虹君跟他的关系很好,但我其实一直都有些……”
江临有些明白过来了。
为什么他家能和于家订上了娃娃亲,为什么他爹要在他娘死后非要让自己退婚,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去打探过于家的消息……
原来都是因为这些往日羞于启齿的爱与恨。
“可是没想到,我的一念之差,我的一时妒忌,竟错过了于家许多年前经历的灾祸……”江之皋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之中,定定凝视着画卷中的虹君道,“你们如今在九泉之下,又是如何看待我的呢?”
江临轻轻地按住了江之皋微微颤抖的手,道:“爹,不必如此苛责自己,你明白的,不是你的错。”
江之皋有些怔忡:“真的吗?”
江临点头轻嗯道:“或许您做得并不完美,但别忘了,连归来复仇的云殊也只是对着我们虚晃了一枪,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伤害。那就说明,您当年所做的事情并没有那么重大的影响。”
“可她当时说……”
“爹,您什么时候变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性子了?”江临刚想调侃一句爹是不是老了,旋即鼻头一酸,终是没有将话说得那么分明。
他只道:“云殊就是那样的人吧。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们家当初应该确实受到了些谣言的影响,但她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为了让您受些良心上的谴责罢了。您如今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不必再将其放在心上。”
江之皋默了一瞬又一瞬,忽地问道:“你早就看出那丫头编谎话骗我,却不告诉我?”
江临眨了眨眼,歪头道:“这……总归您对当年的事情还是负有一定责任的嘛,爹,您不会刚承认错误就要反悔了吧?”
江之皋简直不知自己是该释怀还是该生气,他指着江临的鼻子又气又笑:“你小子……”
江临见势不妙,连忙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好啦爹,还有件正事儿要跟您说呢。据不知道可靠不可靠的消息来报,咱们家的秘宝可能被人给盯上了,有人悬了赏钱来取,你这些日子可得务必小心一些!”
江之皋闻言,再次地眯起了眼睛:“你让我小心一些?”
江临点头道:“是啊,‘少昊遗书’再怎么说也是四象秘宝之一,之前的青龙、朱雀和玄武秘宝都引得多方势力蠢蠢欲动,临到了最后一个还不得有点儿牌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