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川和王子良同太子早有龃龉,无论两人中的谁上位,太子都会难以善终。儿不叛父,父不杀子。兄弟之间没有这样的忌讳。
撺掇太子谋反之人身份不明,背后究竟站着谁实难断定。真是两人之一,等他们登上尊位,太子断无生路。
王子淮同样有嫌疑,却比他们小得多。为保全名声也会对兄长善待几分,至少不会随意折辱。
象夫人长虑顾后,认为由王子淮继承王位,太子方能保存性命。纵偏安一隅,也好过被人折辱,背负骂名而死。
一番深思熟虑,象夫人下定决心。她起身告辞王后,匆匆离开王宫。
回到府内后,她马上召集心腹,用最快的速度筛选人手,信不过的一律关押看守,断绝和外人来往。忠心之人列成名册,负责整理她的嫁妆,并开太子私库,清点之后全部装箱,不留一件。
一切在府内进行,大门关闭,内外不得传送消息,无人知晓她都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宫内传出太子被废的旨意。
人王对太子大加斥责,斥他立身不正,无才无德,不睦兄弟,毫无亲情。识人不明,听信谗言,同心怀不轨之人勾结,犯下大错,不堪太子尊位。
别看人王骂得毫不留情,却将诸多错事移到家臣头上,为太子找了现成的替罪羊。纵然要背上不辨忠奸的名声,至少免去大罪。
从尊位一夕跌落,失去继承王位的资格,好歹没有被逐出王族。废太子能保留部分封地,将携家眷就封,如象夫人期盼中的偏安一隅安度余生。
旨意传达中都城氏族,还将陆续送往各诸侯国,进一步公告天下。
太子被废非同小可,哪一位王子将取而代之,关乎到国家大计,更关系到氏族们的切身利益。
废太子旨意下达不久,宫内又传出王子良和王子川触怒人王,被收回听政权,责令限期就封之事。
和诸侯国的政治体系不同,身为王子,一旦离开都城,意味着远离权利中心,失去所有竞争力,再不可能问鼎王位。
消息传出,氏族们一片哗然。
四位嫡子去其三,只余下王子淮,人王属意的继承人是谁不言自明。
王子淮府前车水马龙,花团锦簇,人声鼎沸。稷夫人闭门谢客,仍有人不死心,一门心思烧热灶,钻营之心溢于言表。
大氏族们放下成见,重新审视王子淮,发现他除了爱好商道,一心钻到钱眼里,竟找不出更大的缺点。
对权利的不热衷,让他避开兄弟之间的纷争。极少同大氏族走动,让人寻不到缝隙,抓不到任何把柄。没有和卿大夫过从甚密,他远比三位兄长更亲近人王,更得王上信任和喜爱。
再观他的姻亲,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难不成人王早有易储的打算,这才派他前往西原国,并许他迎娶西原侯妹?
一桩桩一件件,或有意或无意,分开极容易被忽略。如今串联起来,经过各种脑补,在王子淮身上打下深深烙印,是深藏不露,亦是大智若愚。
册封的旨意尚未下达,氏族们先一步抛出橄榄枝。
尤其是家族实力不上不下,进一步就能跻身权利最上层的家族,遇到王子府闭门谢客,索性另辟蹊径,接连找上他的姻亲。
一时之间,稷夫人和几位妾夫人家中都是宾客如云,高朋满座。
氏族们最想拉上关系的是原桃。奈何原桃几乎不出门,更不接拜帖。这令他们无计可施,只能对着送不出的礼物长吁短叹。
正式册封的旨意下达,城内的热闹达到顶峰。
王旨送到府内,稷夫人不可能再避人不见,唯有大开府门,携原桃共迎登门道贺的女眷。
至于各家家主和公子,由王子淮亲自招待。
王子淮手下缺少得用家臣,原有的更精通于商道,疏于政治,和他的身份有些格格不入。这份特殊看在人王眼中,让他更得恩宠。
针对这种情况,氏族们不确定是机缘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前者证明王子淮有大气运,后者则是他心机深沉。无论哪一种,都能助他坐稳太子尊位,找不出任何成气候的竞争者。
册封仪式之后,废太子和两位王子备好车驾,先后离开中都城。
三人出发当日,送行者寥寥无几,连姻亲都鲜少露面,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太子淮轻车简从,只带数名护卫出城,备下果酒为兄长践行。
王子川和王子良始终郁郁,表现得闷闷不乐,同太子淮也无话可说。兄弟对饮一盏果酒,队伍就启程远去。
相比之下,废太子似卸下千斤重担,暴躁戾气一扫而空,表现得格外轻松。
兄弟俩当面,将盏中酒一饮而尽,目光相对,都有道不尽的感慨。
“兄长,我……”太子淮想要开口,却被废太子止住。对方朝他摇了摇头,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道出一席话,令他表情凝固,一股寒意从足底蹿升,瞬间袭至四肢百骸。
“淮,我未给南幽铁箭,良和川也做不到。南幽人口口声声是中都城所得,我知不是你,那么,能做到的是谁?”太子手指用力,声音低沉,“不要重蹈我的覆辙,牢牢记住,王在前,父在后!”
太子淮深吸一口气,反手按住废太子的手背,用力点了点头。
“保重!”废太子退后两步,真心实意道,“待你为王,我必来贺!”
目送废太子登车远去,太子淮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
今日之前,他以为事情是太子所为,原来真相全非如此。太子或许在说谎,或许是在离间他和父王,可直觉告诉他,对方口中的不是谎言。
望向车队离去的方向,太子淮心情复杂,最终收回目光,登上马车,下令回城。
无论真假,他必须亲自证实。
既然主动踏入这个漩涡,不管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他都必须亲自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