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瞧,便发现是一只泡发的肿烂泛白的右手,这手指甲黝黑细长,整只手又白又胖,比一般常人的手要肿上好几倍,上面的烂肉已经被泡的瞧不见血色,随着动作幅度一块一块往下掉。
那手像是在冰里冻了一夜,抓住季思脚腕时,透过薄薄衣物,这凉意渗透骨子里,惊起最深地处的害怕和恐慌,四周如同人间炼狱,他只能睁大眼睛死死瞧着,耳边是一阵阵的哭喊哀嚎,脚下是白骨尸山,眼前是漫天洪水,一切的一切,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急的满头大汗却履步维艰,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猛地一下,季思从梦中惊醒过来,弹坐起身,心跳急速,满头大汗,瞪大了双眼无神盯着前方不住喘着大气,豆大得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打湿了衣领。
他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微微侧头望着门外,四周很黑,什么都瞧不清楚,只能借着屋外走廊的烛光看见个大体轮廓,因而漆黑中各种声响就显得格外清晰,滴答滴答的雨声让他没了睡意,索性抱着被子闭眼沉思。
天蒙蒙亮的时候,骤雨初歇,天边冒出了点鱼肚白,还伴随着一声声狗吠鸡鸣,敲响了清晨的第一声,
季思穿戴整齐从听雪手中接过行囊,走到季府门口,下人早早就牵着马匹在哪儿等待,他翻身上马,勒紧疆绳稳住了有些情绪的棕马左右踱了几步。
“大人不带几个下人吗?实在不行,用马车也舒服些,好歹少受点罪啊!”听雪仰着脑袋问。
“不了,又不是去玩乐,带着下人难免累赘了些,”他垂眸答道,“马车太慢,也不知猴年马月才到,早些去便能早些回,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马蹄子才走两步,季思又返了回来,朝着众人吩咐道:“我不在府中这段时间,府中下人一切听赵管事安排,无论大小事务都得告知他,谁若不从全权让赵管事处理。”
“所有事务?”听雪听完欲言又止,不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嗯,所有,谁要是不听吩咐,”他勾唇冷笑了一声,“杖毙!”
说完匆匆赶到远郊同祁然事先越好的地儿,到的时候才发现自个儿完了几步,祁然早早就到了,身旁还围了几个人,祁熙,杨钦,裴战还有祁然那个不知道和哪个狐狸精生的儿子。
他到的时候几人的视线投了过来,神色各异,除了杨钦冲自个儿挤眉弄眼外,其他人表情摆明没有善意。
季思知道自个儿惹人嫌,也不上赶着去打扰他们,很是识趣的找了个地儿安静等着。
见人走远,祁熙才把手中几个包袱递过去,叹了口气道:“湘洲那边正乱,我给你备了些衣物药物,以备不时之需,还有这是我早上起来做的点心,给你在路上吃的,这个……”
“阿姐,”祁然哭笑不得的打断她,“你怎还把我当孩子。”
祁熙笑了笑,一脸不舍,“万事小心些,别人再如何,也没有自个儿性命重要。”
“我记住了,”他抬手替杨钦抱在怀里的祁念理了理衣领,轻声道:“莫要贪玩。”
“孩儿知道,”祁念一脸严肃的说,“父亲一路平安。”
这种送别的场景太过催泪,裴战大笑出声,“好了好了,你就放心去吧,有事我们担着,早些走早些完事,不就能早些回来了吗。”
“陛下让你去带外军了吗。”祁然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某人,随后收回视线,压低了嗓子问。
裴战收了笑意点了点头,脸色严肃,“和你猜的一样,前日进宫,陛下以临安禁军松散担心京都护卫安全为由头,把我扣下了,让我缓缓再回广平关,不过我按你说的,率先张口,讨了外军都统的名头,不出意外后日就得去述职了。”
“嗯,”祁然点了点头,“内禁军多是世家旁系子弟,身后都有家族背景支撑,世家之间又有各种利益往来,各个脾气大着,更何况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制约过多又麻烦,护卫皇城安全要是出了乱子第一个问罪的就是你,相比下外军麻烦少些,虽说官阶低了,带的又都是些三教九流的匪兵,难管了些,不过趋利避害选个自由些的,好过当个笼中鸟。”
他歇了口气又道:“再说了你头上挂着将军的名头,好歹带过兵打过仗,在军中什么硬茬没见过,不都收拾服帖了吗,所以最是适合的人选,他们落你手上,想怎么训怎么训,要是运气好遇到几个好苗子,自个儿亲手提携的,总归安心些,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说不准还真能培养个副手出来,毕竟陛下只是想扣你在京,杀杀你的锐气,你就算说你要在家里睡大觉他也是乐意的。”
“理是这么个理,”裴战笑了笑,“要真遇到好苗子,等你从湘洲回来,肯定请你吃酒。”
“酒不吃了,把你上次用的那个小玩意儿给我就成,我瞧那暗器有些意思,”祁然也跟着笑了笑,随后又道:“对了,我听闻你昨日把镇国公府的小公爷给揍了。”
一旁的祁熙也惊讶了,“你怎么把严小公爷揍了?”
说到这个事裴战脸色有些异常,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可怨不得我,我哪能知道是那小贩把他给骗了他去讨说法,只是瞧见他领着一堆家仆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砸摊子,看起来气势汹汹还以为他仗势欺人呢,这不没忍住踹了他两脚吗。”
说完还替自个儿鸣不平,“你说,这得是个什么人,才能做点好事都像做坏事,瑶儿说镇国公得罪不得,都给我备好东西让我登门赔罪,我刚在心里头说服自个儿拉下脸面,这门还没出呢,镇国公就提着那小王八蛋来了,说他和长公主以往疏于管教,小公爷平日里净惹是生非不知天高地厚,再这样下去早晚成临安一霸,听闻我要去带外军,死活非得塞我队里让我帮忙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