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晋,算不上辛苦,”赵同知语气淡然的说,“城外士兵还未安排妥当,就不叨扰季侍郎了,先行告退。”
“有劳赵同知。”
等人出了院子,季思才跌坐回椅子上。
“季大人这伤痊愈了?”杜衡听见他说话时还有些惊讶,故而多问了一句。
季思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摆了摆手,“不碍事,城门口事处理得如何了?受伤的官差可有就医,那些个闹事得百姓都抓了起来吗?一个也别放跑了!”
“大人放心,刘参政在处理,出不了事,”杜衡叹了口气道,“今日情况太过危机,若是再晚一步,真让他们跑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群人被背后之人当成狗一般耍得团团转,连最起码的是非黑白都认不清,果真应了那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
“谁在背后煽动百姓,蛊惑人心,季大人心中有人选了吗。”杜衡问。
季思笑了笑说:“这人知晓官府那么多事,每一次聚众闹事都来的时机恰当,目的一直以来都极其明确,就是想利用百姓对于疫病的恐慌,让湘州百姓自己先乱起来,最好和官府闹起来,他们好从中得利,就冲这几点其实不难猜到,我昨日把湘州的官员都给叫了过来,故意说出要瞒着百姓,借着走水烧掉义庄堆积的尸首这事,试一试这人入不入套,我抛出了饵,就是为了看看,谁是那只老鼠。”
“那找到了吗?”
听见询问,季思笑而不语。
杜衡想了想继续道:“所以,烧掉百姓尸首时逼不得已。”
“并不是,”季思摇了摇头,“岑大夫说过,这些尸首带着病气,留不得,埋不得,只能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省得留有隐患,这次不烧我也会寻个由头烧掉,人死之后就是几块白骨,几两烂肉,那些个虚礼有何意义,成了灰便是尘归尘,土归土,照样是入土为安。”
闻言,杜衡心下有些震惊,他自幼学孔孟之道,读中庸,识大学,实在觉得这番话有些大逆不道,过于匪夷所思,非常人所能明白,可仔细一想,却又有几分道理。
杜衡笑了笑,还欲张口,崔灏拖着包扎好得手臂脸色不大好看的走了过来,还未等人询问,他先出声道:“钱多死了。”
季思皱了皱眉,“怎么死的?”
“身上无伤应该是中毒,”崔灏说,“具体是什么毒还得让大夫瞧过才清楚。”
事情断了线索,唯一能抓到的老鼠也死无对证,背后之人跑得无影无踪,季思有些烦躁,食指敲着桌面沉思半晌,“可该有发现其他什么不对劲得地方吗?”
“没有,”崔灏想也没想直接道,“我们到的时候,门是反锁的,撞门进去时他人已经没气了,翻遍了屋里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季思皱眉不语。
“对了,有个东西,”崔灏突然出声,从兜里掏出个白布,缓缓展开,里面包的是几根茶叶碎末,他继续道:“我在钱多房间桌角旁看见的,本因为是泡茶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可桌上茶壶缺是空的,我觉得有些奇怪,就给捡了回来。”
他把白布递了过来,季思接过垂眸看了看,又放在鼻尖嗅了嗅,这枯叶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瞧起来和普通的茶叶没什么不同。
岑于楼站在一旁,探头看了一眼,眉头一皱,有些不确定道:“这东西,我应该认识。”
这话一出,其他三人纷纷把视线投向他,季思更是直接把白布递了过去,岑于楼接过用指尖随意拨动了一下,又闻了闻,再三确认后说:“这是茶叶,可和大晋的茶叶不同,是种药茶,茶树是同爬山虎那般的藤蔓,因为根部带着淡黄色,所以这茶叫做黄藤草,多用于滋养内体去除病气的,本身无毒,可若是闻到白蔓和清尾花的味道,在体内就会形成剧毒,这药草多用在制香上,那人屋里可有香炉?”
“有的,”崔灏连忙应道,“有一个铜制的香炉,就在桌上。”
“那就对了,多半是这人喝了茶,事后又点了香,这俩药性相冲这才把人毒死了,不过有些奇怪……”
“何处奇怪?”季思追问。
岑于楼道:“这几种药草对土壤要求极高,喜干土,忌湿土,大晋的土壤不适合生长,因而多长于西羌,尤其是黄藤草,大晋境内几乎瞧不见,并且若是不熟悉,不会有人用它泡茶。”
这话说完,几人心中得谜题有了结果,豁然开朗。
季思勾唇笑了笑,“原来,这老鼠是从西羌跑来的啊。”
他们明白钱多身份后,一些想不清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西羌狼子野心,这事也就变的复杂起来,非他们可以插手,商量半晌便决定先放在脑后,等处理完水患疫病这事,返回京都再上报不迟。
这事姑且算是尘埃落地,有了陇西都指挥使司,季思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祁然是在半夜醒过来的,他昏睡了三日,却不是一点感知都没有,虽然睁不开眼开不了口,却能听到一些声音,能感觉到有人替他擦汗换衣,喂药喂粥,事无大小,件件亲力亲为。
他也知道,那人是季思。
因为睡了太久,睁开眼的时候,祁然有些茫然,喉咙干渴,视线对了许久才渐渐清晰起来,微微侧了头,季思靠着床栏,脑袋一点一点,眼底青黑一片,嘴唇起了死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