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官道上,飞驰着十数匹骏马,马蹄飞溅起水花,向着京城方向急速而去。
雨势越来越大,为首那人勒住了马缰,红棕骏马高高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后停了下来,在雨幕中喷出白雾状的鼻息。
骑在马背上的人身姿挺拔,长长的黑披风迎风扬起,些许微光映出他俊美却锋利的脸部轮廓,正是出宫视察灾情的楚予昭。
他抬手对后方打了个就地休息的手势,接着翻身下马,走向路旁的树林。
身后的一群黑衣人迅速下马,他们腰挎武器,训练有素地扎起两座帐篷,再生火烧水,一切都有条不紊。
楚予昭站在草坪上,眺望着远处漆黑的夜,红四给他撑着伞,见帐篷里已经亮起了烛光,忙道:“陛下,您先进营帐避避雨吧。”
楚予昭用手背抵住唇,轻轻咳嗽了两声,转身便向其中一座帐篷走去,红四急忙跟上。
这是简陋的临时帐篷,楚予昭低头钻进去后,高大的身形将空间挤压得更加窄小。不过地上已经铺了隔水毡和虎皮,架起了小桌,等楚予昭坐下后,刚热好的汤药也送了进来。
“你们也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再出发。”红四看了眼楚予昭,吩咐那名送汤药的黑衣人。
“是。”
烛光下,楚予昭的脸色比平常更加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衬得眉眼更加深邃漆黑,冷肃锋锐。
红四将从他身上取下的湿披风挂在帐篷口,又倒了碗汤药递上去。
楚予昭垂眸看着那碗深褐色的药汁,一言未发地接了过来,仰头便喝了个干净。
“咳咳。”碗才离开唇,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惨白的脸上也浮出了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红四接过空碗,语带担忧地道:“陛下,您喝了这几副风寒药,龙体也不见好,当地民间的大夫名气再大,那也终究赶不上宫里的御医,回宫后让御医再瞧瞧吧。”
“无妨。”楚予昭摆了摆手,“是这几日太累的缘故,等明天回宫,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喝完药便睡觉,虽然是气温偏低的森林雨夜,但毕竟是夏季,帐篷里也很温暖。楚予昭在虎皮上躺下,搭着薄绒毯闭上了眼,红四靠坐在帐篷门口休息,怀里抱着那柄从不离身的剑。
骤密的雨点落在帐篷顶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动静虽大,却枯燥得分外使人疲倦。因为是在野外,红四没敢睡着,半睡半醒之间,脑里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留意着周围的动向。
楚予昭睡得也不那么安稳,不时会发出几声咳嗽声,每到这时,红四都会睁开眼,担忧地往他躺着的方向看上一眼。
这次去视察灾情,楚予昭便开始咳嗽,当地最好的大夫,精心开了治疗风寒的方子。但他喝了好几日,咳嗽也没见停,脸色反而越来越不好。
楚予昭在睡梦中又在咳嗽,红四怀抱着长剑没有动,眼睛却睁开来,看向了楚予昭躺着的方向。
皇帝睡觉时有个习惯,必须保持有一丛亮光,所以帐内依旧点着蜡烛,将一切照得分明。
楚予昭睡得很沉,紧皱着眉,就连处于熟睡状态中时,也是一脸严肃,但却没有什么异常。
红四放下心,移开了目光,可这时,他突然觉得眼角余光中似乎有道黑影,就伏在皇帝的肩侧位置。
他心里一惊,那点睡意顿时消散,握住剑柄倏地转头,却见那里空空,并没有什么黑影,只有跳跃的烛火光影。
红四站起身,警惕地扫视了帐内一圈。这帐子不大,也没有家具,整个视野内一览无余,的确没有什么黑影。
他狐疑地坐下,重新将剑抱好,思索片刻后没有结果,只得认为是自己看错了,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可他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会在某个刹那突然睁开眼,往楚予昭的方向看去。
大雨渐渐变小,帐内很安静,只听见楚予昭淡淡的呼吸。
如此几次后,红四也快睡着了,就在他半闭眼最后一次看向楚予昭时,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那瞬间瞳孔紧缩,呼吸都快凝滞。
只见一团小小的人形黑影,正做出弓身跪伏状,趴在楚予昭肩侧。似乎是察觉到红四的视线,他缓缓抬起头,那脸上虽然没有五官,红四却感觉他此时正看着自己。
红四来不及去想这是什么,锵一声响,长剑出鞘,雪亮的剑刃对着那团黑影疾刺而去。
然而一剑却刺了个空,那黑影突然凭空消失,瞬间就无影无踪。
楚予昭在此时睁开了眼,他看着刚收回剑的红四,又见他正警惕地环视帐内,立即一个翻身跃起,都看不清是怎么动作的,手里也多出了一把长剑。
“出什么事了?”楚予昭也跟着环视帐内,嘴里厉声问道。
隔壁帐篷内住着的禁卫都是高手,听到动静后也在须臾间奔了过来。
“有不明刺客,留下四人守着陛下,其他人跟我搜这座林子。”
红四只简短地解释,便提剑出了帐篷冲入林子,除了留下的四人,其他人也跟了上去。
烛火挑亮,楚予昭在帐内坐定,目光注视着前方,却是在思索什么。左肩传来一阵不明显的刺痛,他用手指拨开衣领往里瞧了瞧,发现肩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团小小的淤青。
仔细看的话,那淤青的形状像是一排牙印,且牙齿碎而小,像是几岁孩童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