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神采飞扬的小脸儿顿时一僵,看向边上的朱轼,后者也摸着自己的长胡子,笑道:“正是正是,若是四殿下能学有所成,臣等也不负陛下所托。”
弘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上书房两位老师都是饱学之士,皇帝有所要求、皇子又许下雄心壮志,他们的教学也换了个方针。
“……早上开始学四书五经这些儒家学问,午间用饭过后就要学翻译科,下午再学骑射和火器?”弘历复述了一遍朱轼的话,仍旧不死心地试图挣扎,“这课是不是太多太满了?下午我们本来不是拿来默背经义的么?”
朱轼一本正经地回答:“但四殿下天资聪颖,过目成诵,并不需要这么多时间来默背经义。何况学习时间这么长,五殿下比你学的慢,难道四殿下要提前放学,留下五殿下一人在上书房么?”
弘历的袖子被弘昼拉住,这段时间下来,弘昼跟弘历亲近不少,甚至能跟弘历撒娇起来:“四哥,现在连三哥都不在了,你要是也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到时候,到时候我母妃肯定要嫌弃我的!”
弘历本来就是讲义气的性格,又难得有年龄相仿的玩伴,眼前弘昼看起来又可怜巴巴,他顿时生出做大哥的豪情,一口答应下来:“放心吧,我陪你就是了!”
说完,弘历看向笑而不语的张廷玉,硬着头皮面不改色地放狠话:“既然老师都安排好了,那我照做就是了。只是翻译有满语蒙语汉语,老师想让我学哪一个?”
张廷玉笑眯眯道:“我大清从草原而来,满语乃是国语,又因汉人居多的缘故,陛下也下旨让当今贵人们都要学习汉语,因此这翻译课就显得尤为重要。殿下乃是黄金可汗的血脉,蒙古王族自来深受陛下重视,蒙语对别人来说学起来有难度,但以殿下的天分,蒙语也不在话下。”
弘历听张廷玉夸了一大串话就觉得不妙,果然听到最后,张廷玉笑容温和如春风,说出来的话却叫弘历炸毛:“以殿下这般过人天分,自然是都要学。”
他就知道!
天底下做老师的,就没有一个能放学生一马!
弘历心里腹诽,面上却只能绷住了,甚至还哈哈一笑,以表示自己的全然不在意:“这有何难!放马过来就是,不就是学吗?我怕过谁?”
张廷玉似乎对弘历的反应极其满意,双手一拍,笑道:“好,要的就是这般斗志!殿下既然如此有信心,那我们现在便开始吧!这本是基础翻译,殿下可以先行翻阅,有什么不懂的,再拿来问臣便是。”
望着被推过来的书册,弘历默然。
此时弘昼脖子一缩,生怕自己也被找上,连忙跑回去自己的座位,马不停蹄开始翻书,活像是背后有人拿着鞭子在追赶他一样。
好嘛,盟友叛变得也太快了!
弘历默默磨牙,目光对上依旧是笑眯眯的张廷玉,他被张廷玉这人气笑了,干脆冲对方一笑:“老师,我这就看,这就看还不行吗?”
张廷玉也不生气,施施然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悠然自得地翻起书来,甚至还一边翻一边惬意地摸出一把通体乌黑的小茶壶,给自己续上一杯热茶!
弘历惊呆了:他这是从哪儿变出来的茶壶啊!这上课还能这么悠哉自在的吗?他不干了!
偏生上面坐着的张廷玉还扭了扭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歪在椅子上,慢悠悠饮着热茶,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舒服。
弘历:……
这真不是故意的吗!
无论弘历怎么想,这课还是那么继续下来了。弘昼的进度比弘历慢得多,早上的课弘历只需要跟着学一遍,就能把内容都记下来,而弘昼则不然。此时弘历在自己翻阅张廷玉准备的翻译课本,而弘昼则被张廷玉和朱轼两位老师围在一处,手把手教他学习经义内容。
张廷玉跟弘昼说完,又抽过空来观察一旁的弘历。
但见少年正在专心致志地翻阅书册,脸微微侧着,眼神专注,神情随着阅读到的内容而产生变化,时而眉头微锁,时而眉目舒展,有时则面露疑惑不解之色,再往后翻页,不久之后就豁然开朗。
张廷玉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和朱轼交换了一个满意又赞赏的眼神。
等到弘历一鼓作气看完整本书之后,他合上书页,双手按在桌案上,长舒一口气。看见张廷玉和朱轼两人都殷切地看着自己,弘历又起了顽皮心思,笑问:“两位老师怎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脸上弄脏了不成?”
这少年人的笑容活泼狡黠,小虎牙露出一角,看着实在是让人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张廷玉忍不住跟着笑,问道:“四殿下,这书你看完了,可有什么想法?若是有不懂之处,不妨直接问臣。”
弘历摇摇头:“没什么不懂的,这本就是最基础的词汇书,满语和汉语的词相互对照,我又不是笨蛋,这有什么不懂的?”
满语是这个弘历的母语,宫人们说话做事,多半用的是满语,可汉语却是他的母语,他到了此地,除了要理解一下有些词汇在古代的意思,其余的话根本毫不费力。
然而张廷玉却不知内情,只是笑着夸赞弘历:“四殿下天赋过人,不少王公大臣抱怨,这汉语学起来太过晦涩难懂,四殿下却是轻轻松松就已经学会,那么之后再学蒙语翻译,也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