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喘着气,跟程嵘求个心安:“你说有没有可能躲过一劫?”
寂静的黄昏,突然爆发出一阵尖细的叫骂。
“你拦什么?练琴怎么了,为什么不敢让我进去?”张太太的声音穿透红砖,刺破耳膜。
没可能。
张晚晴虚张声势,声音比她妈妈更尖更高:“是丁小澄跟我学琴,告诉你多少遍了,你进来干吗?敲门了吗?出去!都跟你说了别来打扰我——”
最后一句破音了,引发张太太更猛烈的轰炸。
张氏母女俩在小洋房里争执不休,不要多久,就会有隔壁邻舍趴到窗边看热闹。
我想这样不行,必须解决眼下的困局,于是我踩着围墙,往树上爬。
梧桐树有根枝丫伸到琴房的窗台下,我顺着树,翻进屋,只要进去露个脸,张太太肯定能消停。但程嵘把我压下了,指着翻窗台爬上树的温渺说:“他已经出来了。”
我怀着侥幸往好的方面想,给张太太玩个大变活人也不错,只要不被抓到。
但张太太没那么笨,她还是突破了张晚晴的防线,声音越来越大。她质问:“丁小澄在自来水厂门口玩泥巴!你还想唬我?滚开,我倒要看看,里面的人是谁!”
或许,张太太早就知道琴房里的人是温渺了。
这是个连锁效应,白沙洲的人都知道,如果干坏事被抓的人是我,那我的同伙必然还有张晚晴、温渺、程嵘。如果我和程嵘蹲在自来水厂门口,那和张晚晴待在琴房里的人只会是温渺。
我们狸猫换太子的把戏被揭穿,温渺骑在梧桐树枝丫上,我和程嵘蹲在围栏边往上看,窗边趴着看热闹的人。
这个翻墙、爬树逃跑的场面太刺激,给张太太带来致命一击,我看见她瞳孔收缩,急赤白脸地张大嘴,开口就是一连串祖宗十八代的问候。
我也是那时才明白,脏话不难听,难听的是真话。
温渺骑在树枝上,手指正焦躁地抠着树皮。
张太太攀着窗户,指着温渺骂。她翻来覆去把问候方式骂出花样,还知道专门戳人痛处:穷,没出息,混混,手脚不干净……
“坏了根弦你都赔不起!
“穷鬼养出鸡贼儿子,还想学音乐?
“和你爸一样卖菜去吧!”
张晚晴脸色发白,拖长了尾音劝说张太太:“妈……”
“我还没说你呢!要不要脸啊……跟一个男的待……”
“哐”一声玻璃窗关了,有了阻隔,琴房里的声音嗡嗡的,听不真切了。
温渺从树上滑下来,翻过围栏往外走,对围栏外的我和程嵘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