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仪把幼帝抱在怀里,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柔声哄着。怀里的小儿窝在她的膝上,渐渐止住了抽泣声,却还是不愿起来。
顾仪哼起先太后曾唱过的歌谣,悠悠地声音响起: “前门冬,后门风,思儿千里长明宫。
远山笑,近山琼,送儿万里细采红。”
幼帝的呼吸声慢慢均匀,竟是在她的膝上睡着了,小手还拽着她斗篷边的兔毛。
顾仪也难得露出温柔的笑意,小心翼翼地抱起他。
“众卿家可自便,本宫先带陛下回宫休息。”
说完撇下一众宾客,带着宫人径直回了幼帝的寝宫。
幼帝始终不愿放手,牢牢地抓住她的衣裳,顾仪也只好一直抱着他。
下半夜,万籁俱寂。
顾仪从梦里惊醒,手臂酸疼,她看向怀里的小儿,自嘲的笑了笑。
那是她的亲生弟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利用他的亲近,利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用旧香和旧物去勾起他思母的悲哀,再用她与母亲的相似和母亲爱的那首歌谣,去勾起他长姐如母的依赖。
她清醒地认识到她的卑劣,清醒到亲手击碎所有温情的幻想,再清醒地去品尝苦涩的一切。
朝臣无从指摘她宴会上的举动,不过是指了道新鲜玩意儿给幼帝看罢了。她必须借此机会,以新帝长姐的名义介入朝堂,再去达成后面的目的。
也许她最后的目的有些虚无缥缈,但总该去试试的。
第二日是腊月三十,京城处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忙着贴春联换桃符。
旅居京城的举人们显得有些伶仃了。殿试就在开春,离得稍远些的若是秋闱后回乡,怕是还在路上就得启程回京,索性就在京城住了下来。
岑观言住的旅店上下也是一片欢声笑语。掌柜家就在店内,一家老小换了新衣新帽。掌柜还依次拜访了几位店内的举子,送几句朴实的祝福,收到了不少举子亲手写的春联。
这四个月有不少人来寻岑观言,秋闱第二已是个很唬人的名头,再加上这第二名的人风姿清朗,看着也未娶亲,有不少人来寻佳婿。
他一一推拒,只说殿试在即,无心婚嫁,才劝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媒人和嫁妹的同窗。
还有些,便是同在京城的举子,邀他去参加文会,每日的理由都能翻着花的变。
今日日光和煦,可去京郊翠微一观;明日微雨疏风,可在樊楼听雨集句;后日天高气清,可去登高眺远抒怀;再不齐还有赏花赏雪赏月,万物都能赏上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