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观言本就不擅作诗,文会众人雅兴高时又爱饮酒,更有甚者服五石散助兴。兴酣时敞怀奔走,在他看来简直如群魔乱舞。他劝阻不住,索性后来也再没去过,也劝着方卓尽量少去。
他天气和朗时更爱去南城街市走走。
那儿是全京城贫苦人聚居的地方,是掩藏在太平底下的真实,空气里都充斥着污浊和刺鼻的臭味。
衣不蔽体的中年人晨起便去码头卸货,卖些力气换饭食,孩童刚会走路时就忙着帮家里做事,妇人的织布机从早到晚没有停歇。
随时担忧着米缸会不会见底,茅屋的破洞该如何修补,冬天天气越来越冷,过冬的衣物还够不够厚。这是抛却东西城富贵人家之外的南城。
他在那还遇见过一个婴儿,被抛弃在黑暗的小巷里,身体尚温热呼吸却停了。他把它带去医馆,只得到坐堂大夫的摇头与叹息
岑观言救不了它,也救不了他们,只能帮着百姓写写书信,给孩子们启蒙,至少埋下一个火种,等待火焰燎原。
从他的家乡到京城南城,一切贫穷与不均,随时在上演。有人坐高堂,狐裘锦衣观雪色;有人居寒屋,薄衣冷衾儿女哭。
漫长冬日里还会有更多生命被埋葬。
他比之前更清楚的认识到,只有进入朝堂才有机会去改变这一切。
第5章殿试
正月十六,雪还没全化,草色也未露出。
朝廷已是百怠俱兴的时候,官员们纷纷收拾起上元假的慵懒,都开始忙碌起来。
年后的第一次上朝,人是最多的。平常赋闲无事的,到了今日也该上朝行礼。
不过五更,朝晖门打开,已有大臣陆续进宫,期间交杂着谈话声,都是平常的寒暄和年后的问候。大多人还不知道,今日的朝仪会与去年有何不同。
太和殿内,百官颔首,却掩不住面上的震惊之色。
龙椅后新添了一道帘幕,珠帘晃荡,依稀能瞥见其中的女子面容。容色华贵,服暗红而端庄,正是昭和长公主。
顾仪坐在其中,身上穿的是正一品长公主朝服,眉心点花钿,端正挽一个朝天髻,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例行呼完万岁后,便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提出异议,扯了一堆先人之言,无非是变着法子说女子上朝不合律例,长公主如此行事有违人伦,分明有不臣之心。
陈首辅面色不虞,只得在心里低斥了一声蠢货。这人是他派系中的,速来不起眼,只能算是个中庸之才。今日跳出来,简直愚蠢至极。
先皇无妃,先太后早已仙逝,长公主已经是幼帝唯一的亲眷,能上朝堂必定是得了幼帝首肯。她又未曾婚嫁,连夫家势力也没有,一个女流之辈能有何不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