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月笑着挥手告别,稚子的眼里可以装下一整片星河灿烂,江肆终于忍不住,轻轻地扯开她的上衣口袋,往里放了两颗糖果。
这是前些天她缠着要吃的,怕她蛀牙,江肆一直不肯给她买。
施月笑弯了眼。
汽车开始驱动,越驶越远,江肆双手揣兜,立于院门口,身后是大片大片枝干遒劲的腊梅冬雪。
施月跪爬在座位上,探着身子向后看,不过两三分钟,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雨雪里。
林望舒知道她舍不得江肆,安慰她:“月月乖,过段时间咱们就回来了。”
施月点头,坐回座位上,但仍旧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江肆对施月的记忆,停留在99年冬至这一天,远走的汽车,暖阳、冬雪。
施月这一走,一直到00年三月,始终没有归来。
后续有人来职工院,将她们娘俩的东西带走,江肆拦在门口,死都不让他们离开。
他拽着东西,打听施月的去向,但没人敢说。
江肆发疯似的跟着车追。
02年五月,江肆十五岁。
死赖在职工院的江家终于散了。
江肆失踪,江兵跳楼。
听说是因为赌账难平,被社会上的人逼的。
江兵在淮序当了一辈子的赌棍、窝囊废,终于惨淡收场。
没人知道,他一心求死的原因竟是因为看见了催债的人亲手戳瞎江肆的眼,细如毫毛的银针直接扎进眼眶,面上当场鲜血横流。
他在赌桌上欠人钱,被人追债追上门,可那群人俨然高估了江肆在江兵心里的地位。
江兵亲眼见到他们折磨江肆,担心的不是自己离开之后他们会怎么对待他儿子,而是生怕自己没死,被他们折磨得生不如死。
十楼天台,他没有一丝犹豫。
江兵死后,江肆彻底没了利用价值。
贺兴邦让人打了江肆一顿,准备扔他去野山自生自灭,那一代,狼狗比人还多。
奄奄一息间,江肆说:“放过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贺兴邦笑了,想他纵横淮序多少年,谁见他不得乖乖低头,他还需要这小屁孩给自己做事?
贺兴邦讽刺地看着地上苟且的男孩,江肆明显出气多进气少,看样子活不过今晚。
他呵了一声,实话实说:“为我做事的人有很多,你——还没那个资格。”
江肆努力睁开眼睛,被刺过的那只眼里聚满了血珠,有血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像他落下的血泪。
“江兵欠你两万,他死了,我也死了,你的两万就彻底没了。”
他咬紧牙齿,从地上爬起来,认真地看着贺兴邦:“我留下来,是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