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济的双目亮得慑人,眉眼间却皆是颓废。
“药吃了吗?”饶是在人前,言霆也忍不住地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脸:“怎么不在家里等着?”
秦诺脸上一红,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崔济:“世子有礼,今日之事,是我莽撞,如今既然见着了世子,你我也可趁便将忘忧之事说清,也省的今后徒添纠缠。”
崔济在旁看了好一会儿。他心中诸多烦忧,可方才那一瞬,他仍忍不住心生羡慕,也心生叹息。
他一直觉得言霆的性子过于冷漠克己,那种极致的理智叫人佩服,也叫人害怕。
原来这样的人,也会如此情不能已,难以遮掩吗?
饶是他心思百变,也从未想过这位友人也是会动情的。他会爱上一个女人,会为这女人神魂颠倒,鬼迷心窍。
他眼里的温柔,便是旁观如崔济,也忍不住叹一声痴。
崔济还未开口,就已经对上了言霆看过来的略带警告的眼神。他苦笑一声,闭了闭眼,再三斟酌,方道:“还请殿下告知臣忘忧去处。”
“世子。”秦诺叹了口气:“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秦诺认真地看向崔济:“我听闻世子将要成婚,新娘是世子惦记了多时的心上人。既是如此如花美眷,又何必再惹上旁的纠缠。你将忘忧送到我身边,原本就是想与她从此陌路,一刀两断,如今世子所愿已经达成,又为何再三追询,不肯放过?”
崔济一时语塞,对上面前这双过于纯粹干净的眼,他心中那些纷杂的念头竟一时都出不了口。
“世子要寻到忘忧踪迹,然后呢?你想将她接回身边吗?”
这些问题崔济一个都回答不了,不知是忧是愁,是急是怒,他的双目都被逼的泛了一层红。
“世子成婚在即,娇妻在侧,儿女成群也不过是三五年事,过往种种,若无定念,便就此放了吧。”
“殿下,忘忧为何忽然决意嫁人。”崔济重重沉了口气,哑声问出了思虑多时的话。
“缘分已至,自然就嫁了。世子不必担心,忘忧是自愿出嫁,并无任何无奈被迫之处,我也会着人看顾,她是从我身边出嫁的,今后种种,我不会全然不顾。”
话说到这里,崔济已经无话可说。
秦诺叹了口气,笑笑道:“世子并非庸人,拿得起自当放得下,你无意再将忘忧接回身边,便别再如此折腾,误人误己。”
“我有封信,请殿下代为交给忘忧。”崔济躬身,双手奉上信件,继而再无一言,转身离开。
“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秦诺看了看手里的信,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旁人的事,也值得你如此费神。”言霆抚了抚她的额心:“此事至此,今后他不会再来烦你。”
“他今天来是找你打架出气的吗?”秦诺顺着言霆的力道靠在他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抬头看他。
“他不是来打架的,他是来找打的。”言霆笑笑,略一抬手,江瀚和晓风就带着余人一道退了出去:“想进去看看吗?”
秦诺还没来过演武厅,自然有些好奇,闻言立时点头,在他凑过来的脸上亲了一下。
“你把他打得那么惨,他回头会不会记恨你?”秦诺坏心眼儿地挤兑了崔济一下,一行走一行叹:“他那位新婚妻子是个什么人,我只听晓风说过一点儿,再多的她也不知道了。”
踏入门内,几乎又是另一番天地。在这里,人不由地就要挺直脊背,绷起筋骨,和这些刀剑棍戟融在一处。
“我未见过其人,所知有限,只知当日若是云若未能得世子之位,那他二人的婚事也不可能会有眉目。”
言霆素来少对人评头论足,今日所说也已经算得很多了。虽然他说得客气,但这种态度和晓风所说的消息结合在一处,也足以让秦诺大约明白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审时度势也好,见风使舵也罢,这都没什么错。既然此女是崔济几经辛苦方能求得的,那二人也只能说是你情我愿,旁人无谓多言。
“崔济会不会因此对你生了心结?”
言霆捏了捏她的下巴,自后托着她的手臂,带着她挥动一根绘漆描画的长棍:“他若如此计较,那整日什么都不必做了。”
这长棍有些重量,坠手坠的厉害,秦诺后头不用力了,全靠言霆的手带着她挥来舞去。过了片时工夫,秦诺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言霆的手臂,但觉触手像是碰着了钢铁冷石,带着一股强悍坚韧的力道,所向无敌,无可摧折。
手上的动作随着心一起乱得不成样子,言霆俯身侧首在她耳边亲了亲,那木棍也随之“铛啷”一声落了地。
“想做什么?”他的嗓音低沉慵懒,许是方才动了武,呼吸燥得灼人:“怎么这么粘人,一会儿不见就要找来?”
他存心轻薄,一面哑声与她说话,一面在她耳边颈侧轻轻嗅着,亲着,像是猛虎按住了一只脆弱的小·猎·物,姿态危险而亲昵。
秦诺也想有出息一些,好歹别每回被他治的毫无还手之力,可这些事当真到了眼前,她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剩多少,更别提闹回去了。
“这里是演武厅,晓风他们还在外头候着呢。”秦诺尽量端着一副正经的表情,努力地绷着脸,可她整个人早已可怜巴巴地抖成一团,越是这样推拒,越是惹人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