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一是不愿飞玉江多染杀戮鲜血,二是有意促成皇室与虞家联手,以保天下暂安。毕竟如今外族侵边,残忍凶悍,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若内里再乱了,那这天下就当真要被鲜血浸透了。
王爷意在天下,却也不愿踩着万千百姓的尸骨前行。他想拥山河,更要护万民。
江澜正望江沉思,便见手下的侍卫带了一个人从远处行来,观其形貌,当是那位永宁长公主身边的大统领。
江澜与言霆禀报了一声,见王爷没有多理的意思,便自己上前寒暄答言。
晁昱也没有多做停留,礼送到了,意思也说明白了,他便行礼转身,大步离去。
江澜将送来的礼捧上前去给言霆过目,言霆垂首看了数息,便摆手教江澜收起。
“是宫中所出,有些年头了,看来永宁长公主极得圣心的话并不只是传闻。”江澜多说了两句,将锦盒转手交给下属。
王爷今夜想来是不会走了。三年前秦姑娘在飞玉江上失了踪迹,生死不知,从那时候起,除了派人满天下寻人外,王爷也总要亲自四下搜寻,更频频沿着这江岸细细探问。
这么多年了,若是人还活着,照着王爷这样的找法,早该有些线索踪迹,可时至今日,仍旧毫无头绪,也许,秦姑娘当年已经葬身江中了。
言霆盯着车驾消失的地方看了几息,思及方才心中觉到的那点异样,吩咐道:“说说永宁长公主。”
此次皇家和虞氏联手,诸藩王侯都早早得了消息,对这位永宁长公主的事也都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只是每年接近秦姑娘出事失踪的这段时日,王爷几乎都对旁事失了心思。皇室和虞家结亲这事,王爷只过问了一次,大约知道是个什么事,也便不再细究。
江澜细思片刻,禀道:“属下打听到的也不算多,只知这位永宁长公主原是东宫宫人,与新帝有同生死,共患难的情谊,后为新帝义妹,恩宠甚隆,为着这个长公主的名位,新帝没少与朝中臣子周旋暗斗。”
让江澜说说皇家和虞家还成,说上三天三夜也完全没有问题。可提起永宁长公主本身,他能说的也就只有寥寥几句。
如今这样的情势,各家关心的多是这桩婚事对天下大势的影响,对这个身份尊贵的女人本身反倒并没有多么在意。她姓甚名谁,芳龄几何,容貌何如,品性何如,又不是他们要成亲,有谁会特意仔细探查这些闲事呢?
江澜自觉这话没回好,说了和没说一样,便搜肠刮肚地又想了一阵,干·巴巴地加了句:“据传容貌极美,有神女之姿。”
言霆按了按眉心,摆摆手让江澜别再说这些废话。自己负手缓行,靠近江边。
江澜等人没有再跟,只是沉默着立在几步远的地方,不敢多加打扰。
暗夜之中,墨色衣角迎风猎猎,言霆神色疏漠地立于江岸,整个人如同一把锋利的寒剑,浸着令人俯首退避的冰冷和危险。
言霆这一站便是一夜,当清晨第一缕光落到江面上时,他便面无表情地回身上马,不再稍留。
江澜等人御马跟在身后,都被这扑面而来的冷风打得精神大振,原本稍存的疲意也都尽被吹散了。
江澜呼了口气,忍不住轻摇了摇头。
这次来寻,又是一无所获,派往他处寻找的人也没有消息传来,王爷年年来,年年走,失望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这些年来,王爷为人越发沉稳疏漠,喜怒无形,虽教人更加敬畏,却也让人更加担忧。
权势愈盛,声名日隆,提起定州言氏,提起定王言霆,不管是敌是友,谁不真心敬服,可这位让万人仰望臣服的人,却因一人将自己困于一地,日日夜夜,不肯解脱。
江澜喝了一肚子的风,也不再胡思乱想。秦姑娘不回来,什么都是空谈。
一行人日夜赶路,车驾很快便到了荷州。秦诺掀开棉帘,再往后看了几眼,过了几息,慢慢露出个稍显轻松的笑容。
言霆为她打退刺客,护她性命无忧,纵然他们未曾相见,将来也有可能形同陌路,可这份恩情和过往的恩义她都会铭记于心。
有了这些就足够了,她爱过那样一个男人,虽然无缘无分,于她而言,总归是美梦一场。她有了这场梦,便足以抵挡未来的严寒和痛楚。
秦诺眼眶微微地泛着酸痛,可这一回她没有落泪。
后会无期了言霆哥哥,若再有相见之时,只盼你我能如知交故友一般,无嫌无隙,对坐饮茶。
第2章人命如纸心头债
临近午时,秦诺的车驾方到了长公主府外。侯府离长公主府不远,不过一里之遥。虞斌在此下马,再行了礼后,目送秦诺车驾入府,便留人照应,自己告辞回了侯府去。
车驾从公主府正门行入,府中仆从皆见驾叩拜,一路行来,几乎鸦雀不闻。中间秦诺换乘了两次小轿,才总算是到了寝房之外。
院中原本的仆从都被晓风打发了出去,此时留着的只有秦诺的亲信仆婢。
搭着晓风的手下了暖轿,秦诺持着一副端庄沉稳的模样让众人自去歇息,可实际上她也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赶了这么久的路,她几乎都没安生歇息过,大多时候都只能将就敷衍,衣食住行,能多简便就多简便,如今见着这么个温暖安惬的屋子,她登时便想跑进去往榻上一躺,什么都不管地好好歇上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