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浓黑的夜色里缄默地坐了会儿,池大海忽然感到难过,心里空空荡荡的。
赵梓续用力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当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杵立在池大海面前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攥住了他。
对池大海来说,那是富于转折性的一个夜晚,自那晚之后,噩梦频频光顾他的梦乡。
梦里,死去的不知名的幽魂和马义军一起出现,他们谁也不肯放过他,不懈地要跟他较量到底。
他常常在清晨时分大汗淋漓地醒来,脸色苍白,浑身无力。
隔了一阵,他装着完全不知情,再次造访马义军家,他母亲和姐姐披麻戴孝,跟他提起这件伤心事时恸哭流涕,警方认定是由于压力过大而导致的自杀,但他们怎么也想不通。
池大海给他们留了一千块钱,并找了个时机把遗书和“赃物”藏进马义军的房间。
自那之后,池大海再也没和赵梓续说过话,每次看见他就像遇到瘟疫,避之不及,等赵梓续毕业出去正式工作后,他们就彻底失去联络。
池大海把埋藏在内心深处最黑暗最肮脏的部分全部掏了出来给翟亮,等他讲完,自己也已经涕泪交流。
这两年,他没有一天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可他无人可诉。
“我,我真的很后悔……”他闭着眼睛,泪水从眼缝里挤出来,“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遭报应的,我每天都在等,在等这个报应……”
“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去自首?”翟亮低声问,他望着恸哭流涕的池大海,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
池大海使劲摇头,“我没勇气,我受不了……”
其实不是没有勇气,只是还心存侥幸而已。无论内心怎样煎熬,人很难主动褪下遮羞外衣,向世人出示龌龊丑陋的内里。
翟亮的心瞬间又冷硬起来,他不再去听池大海没有意义的忏悔,撕开胶带,绝然封住了他还在喋喋不休中的嘴。
他几步就走到煤气灶前,手已经搭在皮软管上,却迟迟没有动。
视野里,池大海因为啜泣,背影不断耸动,他没有挣扎,摆出一副甘心受死的姿态。
翟亮的心微微颤了一下,如同再次看到自己一样。
这个人,是否也因为一时错意杀了自己的朋友而终身悔恨?
走廊上忽然传来怦怦的擂门声,翟亮一惊,掐断胡思乱想,不再迟疑,手用力将皮管子一抽,又迅速拧开煤气阀门,一股刺鼻呛人的味道很快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