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明倒是不心软,当机立断吃了他好几颗黑子。
父女两人一时只是无言下棋。
“我没有恶意。”战局最后靠近尾声声,温月明冷不丁开口。
她抬眸,眼眶泛红,带着女郎特有的坚韧倔强。
“我到现在都不觉得我做错了,那个人明明也做错事情,我唯一错的就是惑他打开藏书阁的禁书,那是男院的禁书,若是他清楚的知道界限,自然不会被我骗。”
温月明喉骨微动,在温赴温和的注视中,继续说道:“我,我,我只是是没有想到这个结局会这么严重,但若是真的算起来,我只是在反击而已。”
“我不明白,我保护哥哥,保护自己有错吗,爹,爹爹为何这么骂我。”
温赴对子女格外严苛,却从未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就像是她做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事情,就连娘出面都没能平息爹的怒火。
自小连戒尺都没挨过的温月明,自然受不了这个委屈,这才愤而离家出走。
自此,那件事情成了父女两最大的隔阂,即便当年温赴匆匆召温月明回长安,两人对八年前的最后一场大闹都选择避而不谈。
温赴叹气:“当年是我冲动了,我只是怕你……”
那双眼尾蔓延着岁月赠送的礼物,一旦全心全意凝视着温月明时,眼波微动,平添几分温柔。
他终究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可这一下,温月明却又音隐约看懂他当年的挣扎心情。
——误入歧途。
——他已经有一个前车之鉴的朋友,自然格外不安惊恐。
“那你说要怎么办?谈一个条件,爹看看能不能满足你。”
温月明抿唇,避开他的视线:“我有什么要求,我现在挺好的。”
“那你今日为何来?”温赴反问道,“难道不是因为陆停,宫内发生了什么,让你忍着不对我开口,却又忍不住来试探我。”
温月明捏着棋子的手差点摔落在棋盘上,狼狈说道:“没有的事,就是听说紫宸殿子时,起了乱子,有些担心而已。”
温赴只是笑看着她,目光洞悉一切。
温月明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好耍赖地把白棋往棋盘上一丢,乱了局势,随口抱怨道:“没有的事情,爹爹烦人,我要回宫了。”
“嗯,去吧。”温赴耐心的修复着棋盘,见人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站在那边扭扭捏捏地不开口,头也不抬地赶人,“有话快说。”
“我,爹当年为何不救盛夫人。”温月明捏着手指,硬着头皮,小声开口。
温赴二十岁大魁天下,一朝闻名天下知,自此天下不识温郎,尤其是当年的主考官应常势一句——‘温下贤士三千,唯温郎含雪遗金,皎皎可期’,让他的仕途自此一路平坦。
“当然是因为害怕。”许道行怒斥道,“他这等野心勃勃,要做天下第一权臣的家伙怎么会舍弃前程去做这些事情。”
陆停拧眉,低声说道:“不可能,盛家不过是一个替死鬼,这事温赴一定看得出来,他就算救了盛家母女,反而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可这会让陛下在用他时,永远隔着一根刺。”许道行冷冷说道,“他能坐上凤台第一人的位置,想来当年那个见死不救也帮了大忙。”
陆停沉默。
“只是不知道当时盛忘手中有没有留下其他证据。”许道行蓦地想起太子殿下正在和人女儿不清不楚中,不由冷硬地转移话题。
“他也算聪明人,到后面也该明白是被人骗了,我不信他没有留下证据。”
“不过他出生卑贱,父母早晚亡,最好的朋友温赴当时也见死不救,加上他性格颇为狂傲,一直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若是真的有证据,会留给谁呢。”
许道行眉心紧皱,不解说道。
“盛夫人有什么密友吗?”陆停蹙眉,又问道。
“都说盛夫人出身乡野,却貌若天仙,惹出不少事情,又因为盛忘的性格,在长安城中也并未有太多朋友。”大概是谈及女子外貌,许道行只是一笔带过,不再多言。
“你家有什么盛家送的东西吗?”陆停扭头去问邵行。
邵行摇头:“为了避嫌,我们两家并不走动。”
“不对,若是说和盛家有关,倒有一样,只是说起来也不算盛家送的。”邵行有些尴尬,继续说道,“我娘手中有一副盛夫人送的画,上面有盛夫人的题词。”
陆停抬眸看他。
“我爹因为意外提早入了长安。”邵行含含糊糊地说着,“当时盛夫人是作为长官大娘子的身份抽空来我家道贺的,虽然只坐了一会儿,但因为她一来,我爹的尴尬处境这才稍微缓解片刻。”
“我娘刺绣功夫好,盛夫人又长得极为好看,我娘事后就给她绣了一幅画像图作为谢礼。”
邵行有些不好意思:“我娘当时不懂长安城的规矩,后来才知道不妥当,随知盛夫人脾气极好,不仅回了一幅画,甚至还亲自题了词,娘心中格外高兴,还特意装裱挂起来,只是很快盛家就出事了,这幅画就被收起来了。”
“什么画?”陆停敏锐问道。
“就一副上香的图。”邵行迷茫说道,“有人在夜色中的道观里上香的一幅画。”
“盛夫人信道。”许道行随口说道。
“是,她提的诗上写着,文安一年十一月初八,进紫薇台上香赏月。”
陆停瞳仁一缩,眉眼一利:“文安一年十一月初八?”
邵行吓了一跳,仔细想了想:“是,写着的是文安一年十一月初八,夜,檐下如积水空明,如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这么巧。”陆停不知为何眼皮子微微一跳。
文安一年十一月初八正是温月明的生日。
“对,不过送画的时候才一月份,我娘以为是盛夫人写错了,而且盛夫人后来又送了东西来,果然是当日一时兴奋,竟然写错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