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晚晚转过脸去,隔着珠帘看见榻上竟真的有人。
她赶紧坐起,那人听到动静放下手中书卷:“醒了?”
原来是拓跋泰。
“是你啊。”崔晚晚难掩失望。
拓跋泰撩开珠帘走来:“你想是谁?”
午间几个男人饮酒,拓跋泰自是海量不醉,崔家父子却不胜酒力,于是他令那二人自去歇息,自己则入晚晚闺房寻人。他见她睡得沉不忍打扰,于是找本书来打发时光。
崔晚晚生性活泼爱玩,除了士族闺秀须学的诗集女训而外,书架上其余藏书尽是奇略见闻的游记,拓跋泰偶然间发现一本《论衡》,觉得格格不入,便抽了出来。
翻开扉页,只见上面写有批注,笔迹工整但字体锋芒毕露。
不是她的字,但又有几分相似。
拓跋泰初以为是崔衍的书,不甚在意,继续翻看起来。
《论衡》一向被视为异书,只因其反对盛行的儒术。对于天子的来历,世人皆奉信帝王受命于天,认为天子必然出身非凡,比如玄鸟生商,又或者是汉高祖之母与龙交而有孕。而《论衡》一书中却写“天地之间,异类之物相与交接,未之有也”。也就是说不同种类无法诞育后代,天下人都是父母生的,帝王亦然,没有例外。
这人在旁批注:天人感应,符瑞受命,虚妄之言也。
竟是大为赞同。
拓跋泰心中思量,总觉得写字之人不太像处事圆滑的崔衍,应比崔衍更傲气、更锋利。
“郎君擅闯香闺,难不成是个采花贼?”
崔晚晚张臂环住他的腰,这才驱散了那种仿佛被世间遗弃的落寞感。
“只是想瞧瞧你长大的地方。”拓跋泰摸了摸她发顶,笑意斐然,“晚晚贪睡爱吃,还喜看杂书,那几本女训女诫都是崭新的。”
崔晚晚羞涩娇笑,这时佛兰过来说该用晚膳了。
拓跋泰弯腰为她穿鞋,二人十指紧扣出了房门,她回首目露不舍。
“年后朝廷官员调迁,有你父亲。”
拓跋泰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崔晚晚一时间未反应过来:“迁去哪里?”
他不答话,含笑看她。
电光火石间,她猛然了悟,雀跃跳起,挂在他身上仰头乱亲。
“多谢陛下!”
“成何体统,快点下来!”身在崔府他略不自在,言行拘谨,装得跟个正人君子似的。
崔晚晚抱着他胳膊蹭:“郎君今日送的礼深得我意,我喜欢极了,一时忘形而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