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申满脸同情:“她儿子亲自去骂她了?”
贺书兰便笑了起来:“可不是!”
赵维维已经八岁,白天是去上初小的,不在家;现在房间里除了她们两人,便只有赵二丫和奶娘在。
易申见奶娘满脸不认同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便把她打发出去。
“她是老太太的人吧?”贺书兰嗤笑一声,“赵家人是真的言行不一。”
“谁说不是呢?”易申跟着叹气,“赵执安一会儿说我的脚没缠好,比老太太的大五分,一会儿又说我这脚是封建糟粕,但我说去放了他又不肯,真是好生奇怪。”
贺书兰又翻过一页书。易申见她书上都是一排排的字母,忍不住问:“你看的是什么书?”
贺书兰将书合上。书皮外面包着的是个杂志封面,是一个旗袍女郎。她小心地将封皮打开,易申看到封面上的字:
manifestderkommunistischenpartei
易申倒吸一口冷气。
贺书兰见她神色不对,问道:“你能看懂?”
易申这时候摇头就有点晚了。她迟疑片刻,只能点头:“赵执安留过学嘛,拿回来的书我也看过的。”
贺书兰笑得意味深长:“他的书里可没有讲苏维埃共和国的。”她小心翼翼地把书皮包回去,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不应该把这书拿出来的,我更不应该给你看的,但是不知怎的——我一见你,便知道你是可以信任的。”
易申心说大概是我身上的资产阶级好感度光环的作用吧。
她知道贺书兰应该和这本书没什么关系。两党合作已经在四五年前破裂,现在这书都可以算作反书。她若真是这本书的执行者,大概是不会堂而皇之地把它拿在手里的,那些人没这么不靠谱。
易申估计,她是个在经历过皇帝退位、复辟,大总统上位、复辟失败,新的大总统上位却对东瀛人占领奉天不置一词种种事情之后,对民族的前程充满迷惘,试图寻找正确出路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
真要是那本书的执行者,易申的[君主立宪]称号对她是不可能有用的。
贺书兰将包好杂志封面的德版《赤色宣言》塞进怀里,换了一本没有忌讳的时尚杂志出来。
“赵执安不让你去放足?”贺书兰把话题也换成安全的,“我知道一个很有经验的西医,你要他的电话吗?他在圣安德医院,帮好几个裹足的女子放过脚了。”
易申便拿出张纸,把电话记下来。
“现在做手术风险很大,”贺书兰说,“不过科尔斯特医生医术很高明,他用的麻醉药都和旁人不同,听说他那里没有因为麻醉而死的病人。”